叮!
升降機的門打開了,站在門前的搭客很有默契地各自向左向右地移開一步,以便升降機裡的搭客能順利地走出來。
看著最後一名搭客步升降機後,那個一直用手按著控制紐的綁馬尾男人,微笑地示意身旁的兩位年輕小姐先進入升降機。
那兩位小姐見到他迷人的笑容,不禁都臉上一紅,低著頭踏進升降機,不約而同地想:“這男人真有風度,而且長得很好看……”
望著那男人一手提行李袋,一手插褲袋地走進升降機,既從容、瀟灑又優美的步伐讓兩位年輕小姐心中微微一動。見他手按12的號碼,年輕小姐們不由微微失望,原來他住十二樓,跟我不同層…
想著他剛剛對自己展現的笑容,其中一位手上拿流行雜誌的年輕小姐不由細細地打量這背對著自己的男人。
呣,他應該有180公分高,身著深褐色的長風衣,筆挺的西裝褲襯托出他修長的雙腿。啊!他還有一頭柔順的直長髮,但現在被綁成簡單的馬尾,還隱隱泛出藍光……若被放下來,一定像瀑布般耀眼奪目……
正想得出神,突覺被人手肘推了一下,回過神時就對上一雙帶笑的眼睛,那小姐不禁窘得連忙低下頭,假裝翻著手上的雜誌。她不敢再看那男人,也不敢看推了自己一下女友,天知道那男人剛才的笑眼差點把她的魂攝去了,她的心還兀自怦怦亂跳個不停。
咦~他!
她的眼睛停在雜誌的其中一頁,頁面上的時裝模特兒竟與那個男人長得一模一樣!
“三井壽!”她不禁念出這個名字……
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三井又再一次轉頭後望。
又是那女子~
於是,他便對著她再展現標準的笑臉,“是!我的小姐,我就是三井壽,請問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嗎?”
“沒…沒…沒有…”,年輕小姐滿臉通紅地搖著手,“你…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
“謝謝,能得到兩位美麗的小姐的贊美,是我的榮幸!”三井說著,微微鞠了一躬。
那兩位小姐連忙鞠躬還禮!
叮!
還想再客套幾句的三井,眼見到了十二樓,便有禮貌地向兩位小姐道再見,然後瀟灑地轉出升降機。
“女人……”聽到身後的升降機門關上後,三井吐出了這兩個字。
12-7B在哪裡?呣,在右邊。
三井按照指示牌向右邊邁步走去。
“12-3B……12-4B…12-5B…”三井一邊數一邊走,突然隱隱約約聽到爭吵的聲音,好像是……三井加快腳步……果然!爭吵聲是從12-7B座發出來的!
雖然聽不清裡面的人的吵架內容,但卻聽得出戰情激烈!
三井不禁一陣興奮!
那兩個人在吵架,說不定已開打了,太好了,真有眼福!
他口中的那兩個人就是櫻木花道和流川楓。自從前年在唐吉訶德舉辦的動工宴後,就一直沒有機會再見到湘北高中的名產──猴狐大戰。不是他與這兩個人久未聯絡,而是每次聚會時,這兩個人似乎很有默契地只耍嘴皮子,即使鬥嘴鬥得面紅耳赤,也不見誰向誰動手,呣,應該說也不見流川先動手。
害一班好事之人少了許多娛樂節目,而自己更益發懷念當年在唐吉訶德的那場混戰了!
而今天,自己心血來潮地來到東京,並打算在他們兩人同居的家寄住幾天,卻不期然遇上兩人在吵架。雖然還未親眼看到戰情,但光聽聲音就讓他興奮不已。
三井輕快地按著櫻木流川家的門鈴。
聽到門鈴響,裡面的爭吵聲似乎靜止了,但隨即又吵了起來。三井搖搖頭,想必這兩個人這一刻是為了誰去開門而吵吧!他用力地再按門鈴……
過了半晌,三井聽到屋內的人用力地踏著步伐走近。門一拉開,就見到滿臉怒容的櫻木,漲紅的臉,有如他的頭髮……
三井舉起一手,還未說出一個“嗨”字,就聽到屋內傳來“碰!”的一聲。
本拉著門把的櫻木,馬上轉身入內。三井連忙跟進,順手關上大門。
只見櫻木用力地搥著一扇門並大喊,“死狐狸!別以為只有你會關門!我也會!”然後閃進右邊的房間。看著那房門就快關上時,焂地被又被拉開,一個紅頭探出來,“而且絕對關得比你響!”
碰!!!
果然很響!三井見那被用力關上的門兀自搖晃,不禁莞爾,接著便大笑了起來。但不一會兒,他就笑不出了,“今晚,我睡哪裡?”
◆◆◆◆◆
早起的櫻木,正默默地打著領帶。
突然,房門“碰碰”作響,櫻木一顆原本郁悶的心,此刻在暗笑,臭狐狸!
他快步走向門口。
但門外的人似乎等不及,把門拍得更響。
“告訢你,我還在生氣!”櫻木拉開了房門,就吐出了這一句。只見站在門外,手捧著枕頭、被單的流川挑了挑眉,然後擺了一副誰管你生氣的神情,逕自走進櫻木的房間。
“喂!臭狐狸!你沒聽到嗎?我還在生氣,你進來干嘛!”櫻木猶自拉著門把,惡狠狠地對流川說。
“要你管?”流川白他一眼。
“你說什麼!這是我的房間,我沒權管誰……咦?這是什麼?”櫻木用力地吸了兩下,“韭菜餅!狐狸~你做了韭菜餅嗎?”
櫻木聽見正把枕頭、被單放在自己床上的流川應了一聲,心裡不由大樂,這死狐狸這次認輸了,那麼愛睡的他竟會一大早起來做天才愛吃的韭菜餅……想到這裡,心中一暖,慢慢走向流川,將他扳向自己,“我還在生氣唷!狐狸~”
流川瞪他一眼,“那你繼續氣吧!”推開他,想走出房間。
櫻木用力將他拉回,然後快速地扶正他的頭,趨唇向他吻去。“嗯~”流川掙扎了一下,便伸手抱住櫻木。
流川的回應讓櫻木更加深這個吻……
“早安~”
門口突然出現的問安聲,嚇得正吻得火熱的櫻木岔了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他放開了流川,望向門口時,竟看見披頭散髮,正大張著口打哈欠的三井壽!
櫻木一陣驚愕,結結巴巴地問:“小……小三,你怎麼會在這裡!”
流川白他一眼說:“昨天你自己放他進來的,白痴!”
櫻木望著仍在自己懷中的流川,“是嗎?…怎麼我沒印象了…”
“白痴!”難道你只記得我們的吵架?
“哈~你們別管我,繼續做你們剛才的事……”三井一手捂著大開的嘴,一手在身上亂抓癢,頭髮一顛顛的。
流川輕輕掙脫櫻木的懷抱,“白痴~快去吃早餐吧!”邊說邊向房門走去,經過三井身邊時,“學長,你也吃吧!”
猶在抓癢的三井,聽流川這麼一說,不禁一呆,怎麼流川今天這麼有禮貌?偷眼向櫻木望去,他正訕訕地笑,臉上還掛著羞紅。
◆◆◆◆◆
“小三,你怎麼有空到東京來?不必做show嗎?”正大口咬著一片韭菜餅的櫻木,口齒不清地問道。
“我這幾天放假,想到久未見你們,便來白吃白住!怎麼?不歡迎嗎?”三井也是邊吃邊說。他嘴巴塞得滿滿地,兩腮鼓漲了起來。“流川,你的手藝真好,真是什麼,酒菜餅?
”
“不是啦~是韭菜餅!沒吃過嗎?這可是我教狐狸做的,像他那麼懶,怎麼有心思想出這麼好吃的東西。”
白痴!
流川低著頭吃早餐,不理會櫻木的揶揄。把最後一口餅吞進肚後,流川站了起來,“我去上學了!”
“哦~拜拜!”櫻木向流川搖著叉子。
“拜!”三井也依樣葫蘆。
這兩個人的吃相真差!那白痴就不必說啦,學長……唉~不是當模特兒的嗎?流川在心裡搖搖頭。
“小三,你該不會是為了逃債才來的吧?”櫻木目送流川離開家門後,問三井道。
“不是啦~我…我放假嘛,便來玩玩!”
櫻木才不相信三井的回答。但他既不說,櫻木也不便再問下去。經過多年的在職訓練,櫻木有時在生活上也應用了保安人員守則:顧客不願意說的事,不要問!
哼!不說就不說,反正小三是憋不住的人,遲早會說的!只怕到時想不聽都不可以。
“我要去上班了,快遲到了!小三,拜托你收捨一下,若想出門的話,電視機頂上的架子(三井指了指那放著兩個小酒瓶的木色架子)對,就是那個,那個酒瓶後的大瓮壓著一把門匙,記得帶了。”櫻木邊走邊說。
三井向櫻木搖搖手。
他轉眼望著桌上的杯碟,不禁一陣苦笑。
拜托我…他不知道我不會做家務的嗎?這些要怎麼收捨?
不禁暗暗偑服這兩個同居的大男人竟可以將屋子收捨得井井有條。
◆◆◆◆◆
為日昇高中籃球隊進行了一場激烈的特訓後,流川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家。在地鐵上,他已睡得七葷八素,還差點睡過了站。
好不容易撐著快合上的眼皮來到家門,一打開門,裡面的情景將他給嚇醒!
遭賊了嗎?
眼見沙發上的坐墊、小枕頭全被丟在地上,電視機、音響等被移離原位,而電視機上的架子更慘不忍睹,原本擺在上面的飾物不但東歪西倒,連那一對小酒瓶也被打破了一個,殘瓦片片碎散在地上,酒瓶內的酒也毫不保留地暴露了……
只見自己的房間緩緩地走出一人,臉上帶著愧疚,“流川…你回來了……對不起…我今天中午想出去,但忘了門匙放在哪,所以東找西找才……這樣的……”
三井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不會收拾……東西擺了好久都擺不回原位……”他見流川不發一言地走近電視機上的架子,並拿起那未打破的小酒瓶,急忙說,“那個…我真的對不起,我願意賠!”
彭!
三井瞠目結舌,流川干什麼?竟將那完好的小酒瓶摔在地上!他…氣瘋了嗎?
“流川……你…”
“這個酒瓶留下來沒意思了。”流川語調平平地說,聽不出他內心的波動。
接著,流川轉身走向廚房。不一會兒,他就拿著拖把出來。
三井見他結結實實地在那個酒瓶摔破的地方拖了一圈又一圈,然後快手快腳地將淩亂的客廳收拾得干干淨淨。接著,又見他再次走進廚房……
唰唰唰的流水聲以及碗碟碰撞的聲音,讓三井羞得無地自容。從來,自己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不曾動手做過家務。當了模特兒,搬離了父母家後,生活更寫意,吃飯、穿衣,一切由經理人打點,從來都不曾勞心。
唉~我就是沒有他們的能力嘛!
覺得自己會越幫越忙的三井,認為自己最應該做的事是:坐下來,看電視。
◆◆◆◆◆
“狐狸~我回來了…”甫一打開門,櫻木就高聲叫到。
“流川他睡了,還沒醒。”坐在沙發上靜靜看電視的三井答道。
“噢!小三,你今天沒出去嗎?”
“嗯…中午出去了一陣子。”
“哦!…咦?狐狸今天沒煮晚餐嗎?”
“我想,他是累壞了……這樣吧,櫻木,你去把他叫醒,我們一起出去吃。我請客!”呣,流川他睡了兩個小時多了,也該休息夠了吧。
“嗯…還是在家裡吃吧,狐狸不愛吃館子。就讓我這個天才煮給你們吃,肯定讓你回味無窮,哇哈哈~”
“你真的要煮?那我不客氣了,我要吃香雞燜飯!”三井聽說櫻木要下廚,便老實不客氣地要求。他實在太懷念櫻木的絕活了。
“小三你果然會吃!好吧~就看我的!”櫻木豎起拇指指向自己。
才一陣子,廚房就香氣四溢,吸引了三井的腳步。
“哇!櫻木,你真厲害,才一陣子就煮成了,我的口水快流出來了。”三井對還在忙著的櫻木大贊道。
“我是天才嘛!”櫻木咧嘴一笑,“不過,還要燜半個小時才成。小三你再坐一會兒吧,我先去洗澡,順便把那懶狐狸叫醒。”說著就走出廚房。
三井重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房間傳出了聲響,三井暗暗偷笑,兩個傢伙又開打了。原來只有在家的時候,這兩個人才會拳來腳往。三井很高興自己終於找到他們“不再”打架的答案。
唉~也就只有櫻木可以忍受流川的冷,若是換了別人,不早逃了嗎?
想到下午自己不斷在流川的冷眼下打顫,實在沒用。不過三井後來安慰自己,那一定是自己有愧在先才會如此吧。
算一算這兩個人也同居三年了吧……或許…可以問一問他們……
沒來由一陣心煩與郁悶,三井關掉電視,離開沙發,然後伏下身體做掌上壓。
但不容他久做,房間裡的兩個人終於出來了。
“小三,你干嘛?餓瘋了?那不管用的,你不知道越做越餓的嗎?”櫻木取笑三井道。
“沒有啦,我做做運動讓身體結實一點。唉~我們這一行,由頭髮到腳趾都必須照顧,尤其是不能發胖,很煩~”三井有點無奈地說道。
“那我們讓你大吃特吃,豈不是害了你?不不不,你還是別吃的好!”櫻木連連搖手。
“哼!我現在放假,才懶管!吃了再打算!況且是你的招牌名作,我豈有不吃的道理?我可是三井壽哩~”三井一副拼了命也要吃的樣子,讓櫻木的招牌笑聲笑得更刺耳。
流川皺著眉,一言不發地走進廚房準備開飯。
“狐狸,你記得拿辣椒醬出來喎!”櫻木對著流川的背影吩咐道,然後與三井一起坐在飯桌前。
“你不去幫忙嗎?不怕流川生氣?”三井向櫻木單眼。他自己肯定是不會去了,以免越幫越忙。
“哼!我會怕那隻狐狸?你哪隻眼睛看到!”櫻木立刻抗議。
“大家都這麼認為,你不是很聽他的話嗎?他說東,你可不敢說西唷!”三井揶諭櫻木,覺得逗櫻木生氣或激起他的不服氣最好玩。
“誰說的?他說去東,我偏去西!你們不知道嗎?……都是你啦,臭狐狸,如果不是你愛別扭,天才會被人這麼說嗎?”櫻木轉而向從廚房出來的流川抗議。
“白痴!從來就是我說了算!”流川嘴上忙著說,手上也不慢,很快地就裝了三碗燜雞飯,並將其中兩碗各自給了櫻木和三井,不過三井面前的碗稍放得重一點。
“白痴!辣椒少吃點!”
“哼!”櫻木很不甘願地放下手上的辣椒瓶,斜眼望了望三井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立刻又抄起辣椒瓶往自己的碗倒去。
流川瞪了三井一眼,三井連忙低頭吃飯。他覺得這頓飯吃得有點辛苦,因為他想狂笑,卻又怕被對面的兩個人暴力對待,唯有拼命地忍呀忍,不斷扒飯,將口塞滿,以防止自己笑出聲來。可是耳中卻不斷塞進他們的對話。
“臭狐狸,你干嘛搶我的辣椒瓶?”
“你夠了!”
“夠不夠我自己知道,拿來!”
“……哼!吃吧!”
“你叫我吃?我偏不吃!哼!”
一陣沉默……
“狐狸,為什麼我覺得客廳怪怪的?好像少了一些柬西?”
“打破了!”
“什麼破了?……嚇!你說那兩個小酒瓶嗎?真可惜……”
“破了就破了,有什麼好可惜的!”
“那可是頭從丹麥帶回來送我們的,聽說那兩瓶東西有廿年歷史了…真可惜了裡面的酒!”
嚇?有那麼久的歷史?
三井更覺慚愧,若不是他不小心打破一瓶,流川也不會……但是,為什麼呢?
◆◆◆◆◆
“狐狸,你說小三上哪兒去了?吃飽飯就溜出去,既不說去哪兒,也不帶門匙,真不知他怎麼被養大的?”櫻木抱怨地說。
“……”
“他沒跟你說嗎?到底回不回來?我可不想再等門了。”
“不知道。”流川雙眼直視電視機,對櫻木連串的問話與抱怨只淡淡地答道。
“你累不累?今天不是為籃球隊進行特訓嗎?快去睡吧,我一個人等就好了。”
流川搖了搖頭,繼續看他的電視。
這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拜托你小三,以後出去記得帶門匙!”櫻木邊鎖門邊抱怨三井。
“對不起啦~我急著去找這個……”三井高舉了手中的袋子,“今晚,我們不醉不
睡!”
“什麼?你想害我們呀~明天還要上班呢!……不過既然是你買的,我就喝吧!狐狸,也來喝吧~”櫻木連忙跑到廚房去拿玻璃杯。
“櫻木,順便拿一些冰塊來吧!”三井邊脫下風衣邊說道。
流川冷冷地看著三井將脫下風衣隨手一丟、轉起襯衫的袖子,把袋中的三瓶酒拿出來。
三井突然發覺流川的視線,便很自覺地將丟在地上的風衣檢起,老老實實地搭在飯桌的椅背上。看著流川的冷臉慢慢回暖,三井笑道,“不好意思,今天讓你辛苦了。來來來,喝杯酒,當我向你陪罪好了,這可是正宗的蘇格蘭威士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三井接過了櫻木遞來的開酒器,將手中的酒開了後,倒了一杯給流川。
流川雖然有點生氣三井將家裡搞得一團糟,但畢竟大家當年是隊友,又認識多年,,既然他道歉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小氣,於是接過酒杯。
“好,櫻木你也來…”三井又倒了一杯遞給櫻木。
“我不要,我自己來!你真小氣,才倒半杯而已,誰夠?”櫻木搶過三井手上的酒瓶,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然後啜了一大口,一會兒功夫,就沒有了一大半。
“這可是威士忌呢,哪有人像你這樣喝法?”三井在自己的杯中加入兩粒冰塊,然後不斷地搖晃著酒杯,“喝威士忌是講究色、香、味的。酒呈琥珀色是因為在蒸餾後再經過橡木桶儲存才形成的;香呢?就是要像我這樣輕搖,然後用鼻子去嗅,讓自己的記憶記住這種香味;而味,嘿,則是先含一小口酒在口中,在酒停留口腔的時候,用我們舌頭的每一個部份去感受它,然後才慢慢嚥下喉。嚥酒下喉的那種柔順感,就是讓每個好酒之人趨之若鶩的感覺……明白了沒?”
“切!喝就喝,還有那麼多講究,喝起來都沒有滋味啦!酒要大口喝才叫爽!”櫻木說完,一仰頭將杯中剩下的酒喝完。然後又倒了滿滿一杯。
“櫻木,你這種喝法叫牛飲,行家一看就知道你是外行人啦!嘿!看來,我是對牛彈琴了……叮叮叮鏘…”三井取笑了櫻木一番,自己竟哼起不成調的歌。
“小三,你搞什麼啦?難聽死!唱歌要像本天才這樣唱才行……我是天才櫻木,啦啦啦……”為了表現自己的天才歌喉,櫻木也不甘示弱地拉開喉唱。
這兩個人一來一往地鬥唱,只苦了獨坐一旁的流川。
這兩個白痴!才一杯下肚就瘋成這樣?真受不了……
雖然流川在心裡頻喊受不了,可是他半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櫻木,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酒。
“呼~真過癮。哈哈!好久沒這麼舒暢了…”唱累了的三井倒在沙發上喘氣。
“哼!小三,剛剛是我贏了…”櫻木在旁提醒道。剛才他們鬥拉音時,他比三井多拉了十多秒。
“安啦!你贏就你贏唄!來來來,喝酒!”三井為櫻木倒了另一杯酒。
“小三,不是我說你,你這一趟來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為工作煩?……不是?那你一定是為女人煩啦!”櫻木邊說邊走向流川,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然後對三井擺出一副“一切瞭然於胸”的樣子。
“哈~你這小子……是跟女人有關,但也不完全是……”
櫻木一直等著三井說下去,可是他只是搖著酒杯,一圈又一圈的,看得櫻木都煩了。
“小三,你到底要不要說……”
“白痴!學長要說自然會說!你別催!”流川忍不住阻止櫻木。
“但是他……(看見流川的瞪眼)哎呀…沒什麼啦……”櫻木又喝了一大口酒。
過了半晌,沉默的人終於開口。
“櫻木、流川……你們…看不看女人?”
“有什麼好看?”流川第一反應。
而櫻木則反問,“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你別打岔,快點答!”三井催道。
這時,櫻木支支吾吾起來,“這……”
他偷望流川一眼,而流川這時也望向他,他便尷尬地笑了起來,“哇哈哈~沒……沒有啦~”然後再偷瞄流川一眼,只見他這時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那你們……看不看…男人?”三井再次問道,這一次聲音很輕。
焂地,流川站起身來,“為什麼要看?”然後轉身走開。
櫻木默默地目送流川走進房間。
而三井聽了流川的答案後,則用雙手抱著頭,喃喃自語:“是呀~為什麼要看?為什麼…要看…為什麼我會想看?……很可怕呀~我會想看男人…我明明喜歡女人的……為什麼現在看女人都沒有反應了…為什麼?難道……我喜歡…男人…不!不可能……我喜歡女人,對,我喜歡女人……櫻木,你告訴我,我是喜歡女人的…櫻木…”
三井抬起頭時才發現,客廳不知何時只剩下他一個人,以及兩個空酒瓶。
◆◆◆◆◆
櫻木一覺醒來就發現有兩道灼人視線投在自己身上。他連忙轉頭向床上的那對眼睛的主人打招呼,“早安,狐狸!”
只見流川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彷彿在問:“為什麼?”
櫻木伸手摸了摸頭,訕訕笑道,“我昨晚進來時,看你睡得很熟了,不想吵醒你,便睡在地板上囉~哎呀,地板真硬,睡得全身都僵硬了,哈哈~”說著就站了起來,卻見流川閉上眼睛,似乎又想睡了,便對他說,“狐狸,你再睡一會兒吧。我今天要提早上班,不吃早餐了,你今天可以偷懶啦~”然後哼著歌走進洗澡間。
假寢的流川這時候張開雙眼望著櫻木的背影,原本黑亮的眼珠這時候竟顯得黯淡無光。
◆◆◆◆◆
走向停車場,櫻木才發現自己忘了帶車鑰匙,但又不想折回家裡,於是便決定搭地鐵上班。
地鐵裡擠滿了趕上班、趕上學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大家都“親親密密”地貼在一起。而櫻木身旁也擠了不少上班女郎。
「你看不看女人?」
笑話!漂亮的女人,每個人都喜歡看啦!
「你看不看女人?」
……我已經有好多年沒有看女人了……
「你看不看女人?」
我到底看不看女人?
櫻木用眼睛望向離自己最近的兩個上班女郎。那種直勾勾的目光,嚇得那兩個上班女郎不斷移開身體躲。
“……加里子,那個男人還在望我們哩!”
“別管他!這種人你越怕他他越大膽……呸!頂著個大紅頭,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那個叫加里子的女郎說道。
“可是……他看起來不像?只是眼光有點嚇人而已…”
“你別天真啦!這個年代的好男人,不是別人的老公就是gay的,剩下的都是渣!”
啐!你這女人嘴吧真刻薄,竟敢如此詆毀本天才。不看就不看,你以為你很美嗎?……還是狐狸說得對!女人,有什麼好看!哼!
櫻木下了地鐵後,越想越氣,憑什麼天才要給那兩個女人說得如此不堪?哼!不看女人!我才不看要女人呢!從現在起,我看男人!
櫻木怒氣衝衝地回到穩安保安公司。
甫一推開門,就見到一群同事聚在一起說笑、吃早餐。
“早呀~櫻木”“早安……”“喂!早…咦!怎麼不理人?”
櫻木不發一言地走回自己坐位。他的低氣壓頓時讓一班同事噤若寒蟬。
「你看不看男人?」
看!我現在就看!
櫻木目不轉睛地瞪著一班同事。不一會兒,那班人就覺得混身不自在。雖然不喜歡被瞪著,但卻沒有人敢上前問話。畢竟世界上還是有不怕死的人,那個人名叫──高戈。
高戈一步一步地走向櫻木,直到他面前才停下來。
“喂!櫻木,拜托你別再這樣瞪著我們了,害我們心裡都發毛了。你再瞪的話,我們可會以為你對我們其中一個有意思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gay的!”高戈打趣地說道。焂地,他的衣領被櫻木揪著,耳中傳來他的吼聲,“你有種再說一遍!”
“你干嘛!”被揪得生疼的高戈這時候也不禁動怒,不甘示弱地說,“我說,你是gay的!”
“你說什麼?難道看男人就是gay的嗎?”櫻木將高戈的衣領揪得更緊。
“放手!”高戈掙扎了一下,見掙不脫櫻木的手,更加生氣地道,“我管你看不看男人?別對我說你不是,難道你家的流川不是男…”高戈還沒說完,就被櫻木一拳打倒在地。
其他同事見櫻木還想撲上去,連忙將他拉住。
“都在干嘛?”嚴厲的聲音,讓發飆的櫻木立刻安靜下來。原來,早在他們起爭執時,已有人向他們的董事長,阿部山雄通風報信了。
“櫻木、高戈,你們給我進來!…其他人回到自己崗位去!”不怒而威的氣勢,讓大家重新回到各自的崗位去。
“說,發生什麼事?”阿部山雄見那個人都坐下後,劈頭就問。他做事喜歡速戰速決,不拖泥帶水,也絕不含糊。
見櫻木沉默不語,阿部山雄示意高戈說出前因後果。聽了高戈的敘述後,阿部山雄沉吟了一陣子,然後望了望櫻木一眼,對高戈說,“高戈,我想櫻木並不是故意的,也許有什麼事困擾了他。你不妨回想一下平時與櫻木相處的情況……這樣就能明白他的為人了。”
高戈低頭深思。才一陣子,他便抬起頭來,點了點頭,“是我說話衝了點。”接著他便站了起來,向櫻木鞠了一躬,“櫻木,我為剛才說過的話道歉!”
櫻木連忙站起來,也還了一禮,“高戈,我也向你道歉!”
“好好好,沒事了。”阿部山雄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高戈,你去忙你的吧!櫻木留下來!”
高戈剛關上門,阿部山雄就問,“你有什麼事要對我說的嗎?”
櫻木沉默了一陣子,“…頭!昨天有人問我看不看女人和看不看男人……讓我有些困擾……所以今天早上才會……”
“那你究竟看不看?”
“現在什麼都不想看了……”
“你和流川之間,有問題嗎?”
“…沒有。只是…今早看他的時候,突然覺得有點怪……我是指我的心情……我不知道自己當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有…十年吧?…哦!住在一起…大概有三年吧?”
“我想是因為兩個人生活上的差異造成的矛盾吧!來自兩個不同家庭成長的人,住在一起時,在生活上多多少少也難免會有磨擦的。我與老妻還不是一樣,都結婚十多年了,她還常嚷我不把她當女人……所以別胡思亂想,應多想想你們平時相處的情況。還有,心裡有什麼問題,都應該說出來,別悶在心裡,無論是多親密的人畢竟不是你肚裡的蛔蟲,不說出來,沒有人會知道的。”
“嗯~”
“若還有什麼困擾你的事,最好在明天前解決。後天,James Anderson就會到達,我不想你被事困擾影響工作,明白嗎?”
“明白。”
“好,去忙你的吧!”
“嗯。”
◆◆◆◆◆
流川因為身體不舒服提早回家。原本以為回到家後睡上一覺就沒事了,可是躺在床上竟沒有一點睡意。於是,便到客廳坐。
可是莫名的煩躁讓他坐不住。張望了一下,便去廚房拿了塊抹布出來抹傢俱。
塵,到處都是塵!真討厭!
流川邊抹邊在心裡罵道,彷彿這樣就能驅走心中的煩躁感。當抹到電視機上木色架子時,流川停了下來。
「……嚇!你說那兩個小酒瓶破了嗎?真可惜……」
白痴!你也覺得可惜嗎?
「這個酒瓶留下來沒意思了。」
流川記得自己摔破剩下的那一瓶時說過的話。
是呀!剩下一個,留下來也沒意思了。
焂地,流川摔掉手上的抹布,匆匆忙忙地拿起風衣離開家門。
白痴!我不會讓你逃掉的!
◆◆◆◆◆
櫻木打開自己的房間,頓時呆了!
雙人床?幾時買的?
“我今天去買的。你今晚不必睡地板了。”流川雙手抱胸倚在房門對櫻木說。
“哦,這樣很好呀!那個墊褥是什麼牌子?‘好夢’嗎?我最愛那個牌子了……”櫻木伸手拍了拍床,呣,蠻有彈性的。
是夜,流川早早就上床睡覺了。
櫻木嘆了一口氣,今晚原本打算跟流川談一談,看來要等明天了。無精打采的他覺得睡神來襲,拒絕了三井的看電影邀請。囑咐了三井出門記得帶門匙、回來記得鎖門後,便回房間睡覺。
櫻木慢慢地側躺在流川身邊,動作輕輕的,怕把他吵醒。突然,腰間環上一隻手,頸後抵了一個頭,櫻木伸手握著那腰間的手,“還沒睡嗎?”
“睡不著。”
“狐狸一定是年紀大了,睡不多了。”櫻木輕聲取笑道。
“白痴!……你的工作幾時開始?”
“後天。”難得狐狸主動問。前幾天他們就是為了櫻木的新任務吵了起來。櫻木因為流川常要他辭去保安人員的工作,因此都不愛告訴他自己的工作內容。這一次,由於日本是國際紅星,搖滾天王──James Anderson的全球反恐巡迴演唱會的其中一站,向來在保安界有口碑的穩安保安公司被指定負責James Anderson在日本的護衛工作,而櫻木當然是其中的護衛要員。因為James Anderson的全球反恐巡迴演唱會惹怒了恐怖分子,早有傳聞James Anderson將會在巡迴演唱會期間被干掉。因此,每個單位都嚴以待之,更不必說負責護衛要職的櫻木他們了。由於,工作有一點危險性,櫻木決定在演唱會前幾天才告訴流川。豈知,流川聽了就立刻火冒三丈:櫻木竟然讓他最後一個知道!於是,兩人就開始吵了起來。過後,櫻木絕口不提工作的事,然而今晚流川卻主動問起。
“嗯。……小心點。”
“知道了。”
“……”
“……狐狸~”
“嗯?”
“……如果有人說你是…gay的,你會怎麼樣呢?”
“不去理!”
“……哦~這樣……”櫻木轉過身體,一把抱著流川。
“怎麼啦?”流川埋首在櫻木胸前問道。
“沒什麼……睡吧!”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櫻木自己卻睡不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呼吸越來越重……而流川的呼吸好像也越來越粗……
突然櫻木一個快速翻身,將流川壓在身下,就著昏暗的月光,看見流川臉上的不服氣。他狡猾地揚起了嘴角,對流川說,“我先!”然後就吻住流川的唇。
然而櫻木不知道,流川此時在心裡笑得比他還狡猾。他用雙手環住櫻木的腰,用力地將他按向自己,緊緊地,直到兩人之間再沒有一絲空隙。
床,激烈地晃動。
呢喃聲、喘氣聲此起彼落,連綿不絕……
◆◆◆◆◆
第二天一早,櫻木與流川一踏出房門,就見到穿戴整齊、長髮束起的三井。兩人不禁一臉驚訝!因為三井除了剛抵步的隔天早晨早起外,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
只見三井的腳邊放著他的行李袋,櫻木問道,“小三,你要回家啦?”
“唉~我也不想回去。但昨晚接到經理人的電話,說臨時接到一個show,一定要我回去。……嗚嗚…我不想回去,我要在這裡…”三井假裝哭了起來,逗得櫻木哈哈大笑、流川抿緊了嘴。
“小三呀~飯碗比較重要,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可想像不出像你這種大少爺不當模特兒後還能做什麼工作!嘻嘻!”櫻木走過去拍著三井的肩膀說。
“櫻木,跟你打個商量,不如我把行李袋留下來,那我隨時都可以過來渡假了,可不可以?”
三井的要求讓櫻木不知所措,讓流川的臉黑得像炭、泠得像冰。
櫻木望了望流川,“咳咳…小三,我想這個……”
“好啦!我明白的。我先走啦,要趕班車呢!拜拜!”三井提起了行李袋,瀟灑地向櫻木、流川揮揮手,然後示意櫻木開門讓他離開。
看著三井的瀟灑,櫻木在心中暗暗稱奇,眼前這個整齊乾淨的三井,究竟與那個在自己家寄住幾天,既不修邊幅又好吃的小三,是不是同一個人。
櫻木與流川目送三井,直到他的背影在走廊消失再轉身進屋。
多年以後,櫻木才突然想起,那個鬥歌、鬥酒的晚上,三井最後到底有沒有將他的煩惱說出來?
櫻木想不起,也沒有再問三井;而三井也沒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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