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啜啜”
植若愚一手握著菜刀,一手按著一條蘿蔔在切絲,手起刀落,動作流暢、乾脆俐落。
由於今天是年三十晚,公司大發慈悲讓員工提早兩個小時下班。一回到家,就在廚房忙個不停的他,看似專心一致,可是心,挺不安定,總覺得心煩氣躁。
“啜啜啜”
“啜啜啜”
植若愚一手握著菜刀,一手按著一條蘿蔔在切絲,手起刀落,動作流暢、乾脆俐落。
由於今天是年三十晚,公司大發慈悲讓員工提早兩個小時下班。一回到家,就在廚房忙個不停的他,看似專心一致,可是心,挺不安定,總覺得心煩氣躁。
“啜啜啜”
「住到歸西為止……」植若愚一臉茫然地看著媽媽,突然,一把捉住媽媽的手,緊張地問道,“你的身體怎麼了?”
只見媽媽的眼睛,逐漸有了笑意,而且越來越向上彎,終於,“哈哈哈……”
植若愚立刻皺起了眉頭,因為這時已很清楚知道,自己又被媽媽耍了。不過還是很不放心地再問一句,“真的沒問題?”
“哈哈哈……大志唷,你真是太逗了……呵呵……”本來就不斷微笑的李校長,這時候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聲音響亮得立即成為警察局食堂的焦點。
“老媽,噓~~你小聲點……”植若愚壓低聲音對媽媽說道,瞄了一眼被笑的當事人,那人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角帶笑地喝著飯後茶呢。
李校長擺擺手,笑道,“不必太拘謹啦,趙督察不會介意的,是不是?”眼睛看向跟他們同桌的趙姓督察。
只見他笑著點頭道,“是呀,這裡是輕鬆地帶,想笑就笑,想大聲說話就說,不必太拘謹。”頓了一下,“警察其實也是普通人,一樣有七情六慾的,呵呵。”
“媽~”植若愚一踏進警察局就見到自己的媽媽正氣定神閑地跟櫃台上的女警聊天,便喚了一聲。
“大智若愚,你來了呀!”那身著格子襯衫、牛仔褲,約莫五十七、八歲上下的婦人立刻回過頭來,見是自己的兒子,便招了招手回應道。
聽媽媽在大庭廣眾之下喚自己“大智若愚”,立刻招來警局內多雙審視的眼光,植若愚恨不得挖個地洞躦進去。
硬著頭皮走到媽媽身邊,只見她仍忙著跟那女警說話,“……我先生姓植嘛,所以我就想一定要生個兒子叫若愚,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叫他‘大智若愚’,結果真的讓我生個兒子,呵呵~”頓了一下,“不過,我後來倒希望可以生個女兒,像你一樣貼心就好了……”
叮咚~
倏地響起的門鈴聲,把植若愚嚇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來,即聽查麗娜說道,“我去開門!”
頓時,感到有點不好意思,怎麼讓客人去應門呢?……唉,都怪戴志恆擅作主張,硬是在大門前加裝了個門鈴,安裝的時候還理直氣壯地說不想哪一天他出差忘了帶鑰匙,半夜回來敲破了手也沒人聽到給他開門……
“喂!查麗娜!”正忙著從床底拖出兩個箱子的植若愚一抬頭,即見查麗娜在戴志恆的房間摸東摸西的,立刻喝道。
“嚇!”突然被喝一聲的查麗娜嚇得跳了起來,立刻回過頭來瞪著植若愚,“嚇死人!干嘛叫得那麼大聲!”
植若愚站直了身體,“你到底在干什麼?你的東西在這裡,不在那邊!”指了指他腳下的兩個箱子,神情有點不滿。
“你就替我搬出去唄,難道要我一個弱女子自己搬?”查麗娜假裝看不見植若愚顯著的不滿,繼續在戴志恆的房間“勘察”。
看著植若愚的眼睛變化,由最初的驚訝到平靜……完全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思,戴志恆突然又變得沒自信了。
倏地,植若愚又將頭埋回他的肩窩,沒有任何話語。
戴志恆抬起一隻手,遲疑了一下,終於撫上了他的後腦,“在想什麼?駱澤楷……”
「喂!查麗娜的東西你打算放哪裡?警告你,別打我房間和客廳的主意……」植若愚手捧著一個箱子,甫踏進家門就對走在前頭的戴志恆說道。他們剛剛雖送走了查麗娜,但她卻留下兩箱子雜物寄放在他們家,卻沒說取回期限,頓讓他有錯覺以為自己的家成為回收中心。
捧著另一個箱子的戴志恆,轉過頭來,看著他說道,「聽你這麼說,除了我房間,我已沒別的選擇了。」
「你心知肚明最好。」植若愚露出勝利的笑容。
「哼!那你還不快點搬進來。」戴志恆一腳踼開了自己的房門。
點燃了一根煙,吸了兩口後,戴志恆極怒且躁的情緒才慢慢平伏下來。
倚在千秋旁,無意識地舉起另一隻手,用手指搔了搔額頭,卻不是因為皮癢難當。縱想讓腦袋變空白卻沒辦法做到,腦中滿是剛剛那個狠狠將他刺傷的人。
真不明白跟他的關係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惡劣,莫名其妙。
感情壞因子彷彿已蘊釀了很久,又好像在瞬間才迸發。
戴志恆一句“差勁”直戳植若愚的內心深處,直擊他的致命弱點。
從他父親去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自我嚴格要求,事事都必須做得盡善盡美,除了不讓母親有負荷感和擔心外,還要成為她的驕傲。
求學時代,他的自我要求無論是在學業抑或參與社團活動方面,只要多努力多下苦工,很容易就達到,並沒遭遇到多少阻力。
然而,離開了象牙塔踏入社會後,他的人生考驗才真正開始。
用午餐的高峰時刻已過,然而,尋食的人潮似乎並未減少。
植若愚與查麗娜本想到以前慣常去的餐館用餐,但見餐館的付錢櫃台大排長龍,餐館內也未見有空座位,於是,轉到一家西餐廳去,決定讓自己的五臟腑奢侈一點。
他們的選擇沒錯。西餐不但人流少,氣氛也很好,非常適合聊天敘舊。
各自點了主餐,查麗娜待侍者收起他們手上的菜單離開後,就取笑植若愚道,“怎麼點了個最便宜的炸雞扒?錢帶不夠嗎?嘻嘻,看來,我還是將三文魚換成雜菜沙律好了……”
這一個早上,植若愚一踏進研發部就感覺不對勁,怎麼這一個多月來個個蓬頭亂髮、鬍渣滿臉、衣服皺不拉巴的同事竟都突然梳裝打扮得整整齊齊,連不常穿西裝的同事都穿起西裝打起領帶?
走向自己的桌位,隨手將背包丟在桌上,滿腹疑雲的植若愚就轉身找劉琦問個明白。
“劉琦,到底怎麼回事?他們哪裡不對勁了……阿誠竟穿西裝來?”眼前的劉琦與往常一樣穿著休閑服,植若愚才問得比較“安心”。
劉琦笑了笑說,“等一會兒有‘大人物’到訪,所以他們才嚴陣以待。”
一個新春假期下來,植若愚不得不打從心裡佩服戴志恆的交際能力。
短短的幾天,他跟部門裡的同事個個混得熟,除了那天一起吃年夜晚飯的林達他們,連陸續歸隊的同事,也能很快地交上朋友,熟悉程度讓他這個跟他們同事幾年的人都自嘆不如。
他知道戴志恆的人緣好,但沒想到可以達到這種程度,個個跟他勾肩搭背的稱兄道地,有時還聯合起來一起調侃他。之前,一個查麗娜跟戴志恆配合都已夠他頭疼,現在多了幾個男人,他簡直快發飆了……
然而,不爽歸不爽,他發覺辦公室裡的氣氛更和諧了,自己也因此更融入大家的圈子中。雖然自從公開自己是同志後,大家表面上對此事不置與否,似乎不當一回事,但他知道,他們還是心存芥蒂,跟他說話總是有意繞過這敏感話題,反觀對老吳與林達這一對就公然取笑調侃,一點也不避忌。
植若愚倏地全身一震,手即刻覆蓋在戴志恆的手上,隔著衣物,啞著聲警告道,“喂~我在忙著。”警告,聽來軟弱無力。
呵在耳中的熱氣,覆在自己炙熱處的手早已輕易地挑起了他的情慾,然而未完成的企劃書卻讓他不得不克制。
感覺戴志恆的手臂更環緊了自己的腰,嘴唇更沿著耳廓下滑到耳下、頸上……一陣麻癢。植若愚禁不住輕顫了一下。
嗯……
離新春假期尚有一個星期,但所有人都似乎感染了佳節的氣息,心情早己放假,日常工作也變得有點散漫了。即使可以在假期前完成的企劃工作,也想留待新春假期後再忙。大家都患上了典型的“休假前懶散症候群”,而向來以勤奮、任勞任怨的研發部也難以倖免。
雖然研發部從兩個星期前就開始人手短缺,而公司暫時無意填補,僅存的成員,就均分了那離職三人的工作,大家的工作量頓時加重,可是,“休假前懶散症候群”還是在研發部蔓延了。
九點一刻,上班時間早已過了,然而研發部的部份成員各人還手捧著一杯咖啡在落地玻璃窗前看風景閑聊,悠閒得緊。
自從他們的上司林達將窗口讓出來,這裡已成為他們小聚轉換心情的地方。因為眺望窗外的景物,可以鬆馳因長時間注視電腦熒幕而繃緊的眼神經。偶爾還會群起調侃、數落坐在不遠處的林達,說他用電話罵人聲音太大、樣子太兇,有損市容云云……往往讓林達感到啼笑皆非,這種情景,是以往躲在經理室中不曾有過的,更讓他覺得拆掉經理室是他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林達看著眼前的王宏道,“真的考慮清楚了?”
王宏低下頭躲避上司的注視,點頭,“是的。考慮得很清楚了。”
“可以告訴我真正的原因嗎?”林達揚了揚手上的信件,“我認為你信上說的不是主因……你是不是對我不滿?”這已是第三個了,林達縱然以冷靜沉著自居,也忍不住想知道原因。雖然他已做好心理準備,但沒想到他們的動作竟那麼快,昨天才剛分發獎勵金,今天就遞辭呈,而且都是資深的工程師。
“對…對不起……”王宏遲疑了一會兒,終抬起頭道,“我沒辦法再跟你合作下去。”
這一個清早,植若愚走向公司的腳步有點沉重。
經過了昨天的“出櫃”事件,他不曉得自己在其他同事的眼中會是什麼?雖然昨天大家在他承坦同志身份時都沒表露什麼,可是有更大的可能是,大家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才有這樣的表現。然而過了一晚的“冷靜期”,大家的想法也許就不同了……
即使走得多慢,盡頭總會在眼前。
此刻,植若愚正仰望著公司的大門,遲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