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進門口,流川就習慣性往床上望去,卻見床上除了被踢皺的被以外,那幾日一直躺在上面的人已不在了。

 “絲絲絲”

 突聽廚房傳來流水聲,流川將肩上的背包往地上一放,即走向廚房。入眼而來的,是打赤膊、肩上還搭著浴巾,正仰著頭喝水的櫻木。

 看著那寬肩窄腰、肌理分明的背部,上頭還掛著由濕髮滴下的水珠,突覺胸口一熱,流川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櫻木那兒,卻見櫻木轉過身來,對他咧嘴一笑,“回來了?”

 流川點點頭,“嗯,回來了。”頓了頓,“你的病好了?”

 “廢話!你以為我是你?!本天才不知多生龍活虎,那些病菌才不敢靠近……哇哈哈哈!”聽流川又再提醒他“病”了,而病因更是櫻木視為“奇恥大辱”的事,倏地心裡不爽,便大聲道。然而話一出口,便又覺後悔,便連聲大笑作掩飾。

 被櫻木一陣搶白,流川頓覺沒癮,便默不作聲地轉身往衣櫃走去。

 從衣櫃裡拿了一件T-恤,便聽到櫻木的腳步聲已近,並在他背後站定。流川不理會,繼續動作,再從衣櫃中抽拿一條替換的短褲。

 突然,腰間橫上一臂,背部即刻貼上一個微溫的胸膛。冷不防被櫻木從後抱著,流川一陣錯愕,隨即便皺起眉頭,問道,“幹嘛?”因為櫻木的手已從他敞開的襯衫滑進,並在他的腹肌上來回撫摸。

 “我們來做吧……”櫻木道,抬手扳過流川的頭,嘴巴迫不及待地往他臉上親去。自從那天聽說流川把他的“寶貝”扔掉,並擅作主張搬來跟他同居,他頓時氣得再次“病發”,躺在床上不願清醒。因為只要一想到要跟這似乎有潔癖的狐狸同住一屋簷下、自由日子從此遠離,便感到頭昏腦漲,心情厭煩不已。然而,每晚與流川同床,貼著他溫熱的身體,卻又讓他心猿意馬。與他“同居”了幾天後,也就習慣了他的存在。生性本來就豁達的他,想事已至此,便好好地與流川一起住吧,反正也打算跟他在一起了,而且回心一想,同居也是好的,更省時省事呢!

 被櫻木的唇與手同時夾攻的流川,心頭剛剛硬壓下躁騷感又起。他丟下手中的T-恤、短褲,一手捉住櫻木在自己胸前活動的手,微側身體,抬起另一隻手按著櫻木的頭,將他的唇貼向自己,吻住。衣服敞開的左前胸,緊貼著櫻木的赤裸胸膛,炙燙的感覺一點都不輸於此刻彼此唇舌交纏的嘴。本捉握著櫻木手掌的手已放開了,並已摸上他的腰側,手指更滑進他的褲頭。正準備將整隻手掌插進他的褲內時,卻發覺櫻木的雙手早他一步,一隻已握住他的後臀半圓,另一隻
則按向他的跨下。後方一張一弛地粗魯抓捏,前方則毫無動靜地按著,然而手指卻不時輕輕刮劃一下。頓感一陣燥熱難耐,便直接拉下櫻木的褲頭。

 倏地,櫻木掙脫了流川的唇,急道,“喂!這次是我做你,你還欠我五次呢,別想賴!”

 櫻木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從流川的頭頂淋下,頓時澆滅了他心中的慾火。原拉著櫻木褲頭的手一張,立刻將櫻木推開,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後彎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褲。

 被推開的櫻木,對流川忽然變臉的行逕完全摸不著頭,剛剛明明還打得火熱,都有反應了,卻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還給他橫來的一對冷眼。有些楞呆地看著流川拾起了衣褲,待見他轉身便走時突然清醒過來,大聲喊道,“喂!臭狐狸!你答應過讓我連做五次的,想賴賬嗎?”

 “我沒賴賬的習慣。”流川腳步不停地回答。

 櫻木三步併成兩步追上流川,從後抓住他的雙肩,“那你幹嘛逃?”

 流川聳肩掙脫了櫻木的桎梏,說,“沒有逃。”

 “這屋子不是很大,你不必走得這麼急!”櫻木再次拉住流川,道,“好多天沒做了,剛剛被你這麼一搞,都上火了。”頓了一頓,“你剛才也有反應了呀……”拇指在流川的臂彎處輕撫。

 流川看他一眼,說道,“滅了。”然後一手掃開櫻木的手,快步向前閃進了浴室,“碰”一聲,大力關上了門。

 待他從浴室裡出來,那個之前糾纏著他的人一如他所料,又躺在床上“發病”了。自從他不請自來後,櫻木便“病發”頻頻,天天躺在床上昏睡。其實,他早已知悉讓他“病發”的原由,只是不想戳破,因為打從他重遇櫻木後,他就決定不再放開他了。然而,要與櫻木一起,他就得放棄他的一些堅持,猶如櫻木放棄他的堅持一樣。生活起息不同尚且可以慢慢調整,可是關於攻受這問題,他考慮了很久,至今都沒法說服自己妥協。那天答應櫻木讓他做,只不過是促使他去看醫生的權宜之計。看櫻木這樣強壯都會栽倒在一場性愛中,著實讓他起了警惕──“受”不可當呀!可是,依櫻木的個性,他今之所受一切,他日定要人十倍奉還,絕不吃虧,自己不讓他做一次,他豈會善罷幹休?日後又怎會與自己好好相處呢?

 在浴室裡思索了良久,終於下了決定──今天就咬牙讓他幹一次吧!

 他用浴巾擦了擦仍濕淋淋的頭髮,慢慢踱到床邊,瞥了一下將手枕在額上的櫻木,然後背著他在床沿坐下。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呣,想做就做吧!”

 可是,等了好一會都沒聽到櫻木的回應,便轉過頭來,卻見櫻木仍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動也不動,似乎睡著了。於是俯身去探看櫻木的動靜,不料,才移開他枕在額頭的手,就見他的那雙眼睛原來一直睜著,正賊笑著呢。

 危險!

 流川反射性地欲直起身體撤離,卻仍然慢了一步,被櫻木伸手一拉一攬,反被壓躺在床上。依然是一上一下地相互瞪著,只是位置互易。

 半晌,流川呼了口氣,抬手抽出壓在後頸的浴巾,往地上一扔後,說,“從後面來。”推了推櫻木,示意他挪一挪身體以讓他翻個身。然後反手拉下短褲,對櫻木說,“要做就快點。”

 原以為還會跟流川在這問題上糾纏一陣子的櫻木,沒想到他此刻竟如此乾脆。看著他已裸露的兩瓣半圓,配合著那沒有多餘贅肉的窄腰,挺直的背部,更顯結實,不禁心頭發熱,接著便感覺下腹開始勃起了。

 既然流川那麼乾脆,他也該動作俐落一點。於是,將流川的短褲完全褪去,也脫去自己的短褲,然後分開流川的腿,脆坐在他的大腿間。雖然他的昂揚已呈半勃起狀態,但他卻不急著去操弄,反而將兩隻手掌按在流川的後腰上,替他做起按摩來了。

 感覺流川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接著便恢復常態,然而背部微微起伏,雙手卻握成拳。

 櫻木見到了,本想說些話舒緩一下此刻有些緊繃的氣氛,可是話到唇邊,又覺多說無濟於事,因為他非常瞭解流川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他之前的經歷。

 他們兩個,在重遇彼此之前,是絕不會讓他人將他們壓在身下。然而為了對方,再怎麼不願意,也得咬牙相互忍耐一下,若不,以後怎麼相處下去呢?他可不想被流川壓在身下一輩子,想必他也如此考量。

 替流川做著按摩的手指不時在他股縫間刮劃,偶爾還會鑽進他的後穴試探一下,每每讓流川不由自主地痙攣一下,復又強忍住,讓櫻木暗暗偷笑。

 過了一陣子,只見流川的後腰越來越紅,臀部也在微微顫抖著,終於忍受不住胯下的燥熱,啞聲對流川說,“我要進去了。”也不待他反應,手指掰開他兩瓣半圓,插入。身體跟著完全趴在流川的背部上,活動。

 然而,忙著在流川體內撞擊的櫻木,也不忘觀察流川的反應。只見他的雙拳越握越緊,卻一聲也不哼,似乎在忍耐著疼痛,心下不禁湧起一陣歉意,之前想要“報仇”之意早已蕩然無存,此刻,只想流川是跟他一起享受這場性愛,而不是“還債”。

 
 *   *   *   *

 當流川張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仍俯趴著,只是腰上多蓋了一張被。轉頭望向櫻木時,見他已然熟睡,在微微打呼呢。

 看著櫻木的睡臉,那麼地毫無防備,卻仍隱隱透著醒著時的張狂。回想起剛剛在無意中瞥見櫻木的側臉,似乎與往常不一樣,不禁有些後悔與櫻木的兩場性愛都是沒看到彼此的臉而完成的。

 不知那時的他是怎麼一副表情?依然囂張?還是因所願得逞了而沾沾自喜呢?腦海立即浮現出櫻木那對賊賊竊笑的眼睛。暗哼了一聲,卻又再次想起櫻木剛剛的側臉。

 當時,本在忍受著極度疼痛和不適的流川,突覺緊握的手掌被掰開,跟著指間被另外五指插入,緊握;而頸後被印下無數碎吻,更聽到櫻木在耳邊喃喃地叫喚,“狐狸……狐狸……啊…流川……”聲音低沉而輕柔,是他從未聽櫻木口中發出過的語調。於是睜開眼睛斜眼望向櫻木,卻只見到他晃動的紅髮,而頸後細吻仍不斷。半晌,終看到櫻木的側臉,眉毛不再斜飛,顯是眉頭放鬆了,眼睛很專注地望著前方,唇角則微微上揚。接著,櫻木便發現了他的注視,立即俯頭親吻他的唇角……莫名其妙的,這些微不足道的回憶,竟讓他此刻砰然心動。

 於是爬起身來,低頭親吻櫻木的唇角,一如他剛剛吻他般。可是下一刻,他的頭再也抬不起來了,因早已被櫻木牢牢地按著,逼他加深了唇上的吻。彷彿從未接過吻似的,兩人激吻得在床上翻滾,連薄被也被踢下床,彼此再次裸裎相見,身體激烈碰撞。

 好不容易因缺氧而分開了彼此的唇,喘著氣,然而相互緊纏著的手腳仍維持現狀。流川看著櫻木的眼睛,而櫻木也看著他的,都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對方;而呼吸則相互噴在對方唇上;緊貼的胸、腹、腿契合無隙……突然胸口一熱,彼此有些尷尬地對望一下,因為,雙方又有反應了。

 “你再來一次吧!”流川首先打破緘默。

 “咦?……哦──”櫻木乍聽之下難以明白,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於是壓抑著雀躍心情,道,“那你……反過身來吧。”

 “我要看著你。”

 “啊!你……”

 流川見櫻木一臉驚訝,似有更多的不信,於是不再多說,放開了櫻木便即平躺在床上。

 見流川如此,櫻木便不再多問。這種時刻,言語已顯多餘,更何況是不解風情的提問。

 翻身騎在流川的腰上,卻良久不動。流川奇怪,“幹嘛?”

 “你這樣瞪著我,我做不下去。”櫻木指了指他此刻目不轉睛地瞪著他的雙眼。

 流川即刻半瞇著眼地看他一下,哼道,“不做就下去。”起身欲將櫻木推倒。

 已料想到流川接下來動作的櫻木,腦筋轉得飛快,立刻湊嘴吻住流川阻止。

 看著閉著眼,全心全意地吻著自己的櫻木,流川似乎受了蠱惑,也緩緩地閉上眼睛,熱烈地回應。而櫻木對流川展開的第二次身體交流也由此拉開了序幕。

 然而,流川雖主動配合,可是櫻木仍見到他微微皺起了眉頭、抿緊著唇,雙手也再次握成拳。

 明知他仍感不適,但櫻木此刻再也停不下來了,也不願意停下來。他早就想這樣狠狠地抱著流川,看他在歡愛時的臉上表情是不是跟往常一樣冷。不知從何時起,這樣的念頭便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進而主導了他的性取向;而流川,則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他的性幻想對象,即使他們分開了多年,他仍鮮明地活躍在他的記憶中。
 
 “…哈…哈……狐狸…流川……想要你……一直都想這麼要你……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只想要你……哈…”跟流川此次的結合讓他身心愉悅得難以形容,終於按捺不住傾訴埋藏心底多年的情感。

 本因心理抗拒而緊閉著雙眼的流川,聽見櫻木此番如訴如慕的話,倏地張開了眼睛。入眼而來的是櫻木的雙眼,正專注地注視著自己。眼底並無張狂,也無竊喜,更無狡賴之意,反有他形容不出的情緒。就這麼看著他半晌,流川覺得自己已徹徹底底地陷入,此生再也不願對他放手。

 抬頭湊嘴親吻櫻木,雙手將他抱得緊實。也不知為何,突然覺得與櫻木交合著的地方也不再感到疼痛,反而掀起一陣從未試過的麻癢感。不由自主地用雙腿環緊櫻木的腰,卻不料換來櫻木更激烈的衝擊,一下又一下,讓他感覺抵受不住,卻又想要更多。終於,不再壓抑刻意扣在喉頭的呻吟,“啊呀……”。


 *   *   *   *

 因性事順利,心情歡暢的櫻木酣睡至天亮。然而卻在半夢半醒間被突壓在身上的重物弄醒了。睜開惺忪的眼睛,即見流川趴在自己的身上,便抬手推推他,“幹嘛?本天才還沒睡醒……”

 “做你。”隨即抬起櫻木右腿,豎起。

 櫻木立即被流川的動作驚醒了,連忙踢腿掙脫了流川的手,推開流川坐起,“你……你你一大早發什麼狐狸瘟?!”頓了一頓,突恍然大悟似地說,“你也發燒了嗎?”然後伸掌按在流川的額頭上。

 流川推開櫻木的手,說,“你才有病!”接著又推倒櫻木,壓上他。

 “喂!你想幹嘛?!”其實流川的動作不言而喻,櫻木的提問只是多此一舉。然而卻仍然有人配合地答道,“做愛。”回答直接,而手上動作更加乾脆,直接分開了櫻木的腿。

 “靠!一大早就發瘟!做吧做吧,你給我輕點,若再像上次那樣折騰,我下次一定把你做死!”櫻木咒罵了一句,便不再掙扎,任由流川撫弄忙去。

 櫻木這聲咒罵,讓流川倏地停止了動作,怔了。其實,昨晚連續兩場性愛運動早就把流川給累垮,今早哪還有力氣再折騰櫻木,剛剛也只不過是想作弄他,看看他如何推卻掙扎而已。即使經過了昨晚,他仍認為自己不會輕易妥協,而櫻木更不會如此。原以為今後會繼續與櫻木為攻受問題爭執不休,卻不料櫻木竟有如此反應,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你給我輕點,若再像上次那樣折騰,我下次一定把你做死!」

 突然,流川明白了。

 他與櫻木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妥協,只有競爭,從一開始相遇。

 競爭,是男人的天性,也是他與櫻木的本能。這一次你得逞了,下一次我加倍奉還──這就是他與櫻木的相處方式;也只有通過相互競爭、互相抗衡,他們才會更緊密地走下去。一輩子。

 

 *2007年11月8日 09:06 在清平樂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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