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若愚雙手捧著一個紙箱,邊打哈欠邊走下樓梯。
難得的休假日,一大清早就被戴志恆吵醒去當查麗娜的免費苦力,睡不飽的他,當然精神欠奉,並且烏雲滿臉。然而,縱使有滿腔不滿也不敢發作,因為查麗娜今天就離開S市回家鄉了。
將箱子搬到戴志恆的車子旁,放下。靠著車子,然後抬起手臂往額頭擦去滲出的些許汗水,手忙著,眼睛也不閑,此時正往樓梯口望去。
不一會兒,就見到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地走著。
走在前面的查麗娜手攙著一個大提袋,不時回頭跟捧著另一個紙箱的戴志恆說話。
瞧他們邊說邊走,一臉愉快的樣子,植若愚的心中不禁有一點失落。
眼看著他們一步一步地向他這個方向走來,突然,查麗娜直呼了一聲,“糟糕,我剛剛忘了……”
不等她說完,戴志恆便回答道,“關了。”
“誒?真的嗎?”
“關了。我剛剛看你從廁所衝出來接電話,就知道你會忘記關燈的啦!談得那麼投入,腦袋還會記著什麼?”戴志恆連人帶箱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一臉八卦地問道,“是誰?新認識的男人?”
“不告訴你!你多嘴!”查麗娜笑著跳開一步,躲過戴志恆的一腳。
看著他們嘻鬧,那份熟絡、默契,讓植若愚有錯覺他們是相識了許多年的老朋友,而非只認識了兩個多月而已。
心裡突然感覺自己似乎被他們拋棄了,一如那天晚上,隱隱泛起一種不是滋味感……
……
那天晚上,三個人第一次做親密接觸──同擠在那張戴志恆硬搬進植若愚家中的三人座沙發。排排坐,同喝酒,言談暢快,然而各懷心思。
歡笑突然沉寂,只因植若愚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而查麗娜答了不該答的答案。
各自沉默了半晌,查麗娜倏地問道,“植哥,當小陳當眾揭穿你的秘密時,你有沒有懷疑過是我告訴他的?”
似乎反射性地,植若愚立刻答道,“沒有。從來沒想過。”
彷彿因自己答得太快,查麗娜有點不相信,“真的?”
植若愚看著她點點頭,誠懇地道,“我知道絕對不是你說的……你這麼驕傲,豈會搞這些小動作?”
卻見查麗娜有點失笑地說道,“我驕傲?…我哪有驕傲?我最是平易近人、謙虛、善解人意不過……”倏地躲開了植若愚的眼睛,臉更貼緊戴志恆的臂膀。
此時,戴志恆轉過頭來望了植若愚一眼。
植若愚蠻以為會受到他責備的眼光,然而卻看不出什麼感覺。
只見他伸長另一隻手,越過胸前,拍上查麗娜的肩膀,輕輕的,口中則低聲罵道,“傻瓜……”
查麗娜的肩膀先是抖了一下,接著就不受控制地起伏。
植若愚一直看著戴志恆,然而雙眼直視前方的他,卻沒有再轉頭看自己一眼……
隱約察覺已衍生了一些問題,卻又覺得自己懵懂不知,此刻,猜不透的只有戴志恆的心思。
雙眼沒有焦點地直視前方,滿嘴啤酒,苦澀難嚥,一口苦似一口。
過了一陣子,才聽到查麗娜的聲音,低沉的腔調,帶著濃濃的鼻音,“大志,我喜歡你。”
植若愚慢慢地轉過頭來,卻沒望上查麗娜的臉,反而聚焦在她緊握戴志恆臂膀的手。
只聽戴志恆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恨我。”
查麗娜搖搖頭,“恨?我最不懂的感情就是恨……呵呵,大女人有大氣度嘛~~”說完自嘲似地輕輕笑了起來。
似乎被查麗娜的話語逗得心情頓時輕鬆,戴志恆也笑了,“那大女人,拜托你別把眼淚鼻涕擦在我的衣服上,很噁心哩!”
“哼!我這美女淚,多少人想得之卻苦無機會,你竟然嫌!”然後拉著戴志恆的袖子,低頭故意再擦幾下。
“喂!你夠了啦~”戴志恆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然而卻沒趁機推開頭仍枕在自己肩膀的查麗娜。
突然,查麗娜嘆了一口氣,“大志呀……你一定要過得幸福唷!”
“幸福要怎麼過?”戴志恆笑了一下,“你們這些女人呀,就愛注重這些看不見的幸福呀感覺呀……切!幸福感,只是你們這些女人的玩意兒。我們男人嘛,只注重事業是否有成就、生活富不富裕以及……那個滿不滿足而已。”
“那個?……哪個呀?”只聽查麗娜聲音透著不解地問道。然而,植若愚非常肯定她是明知故問,因為她在發問的時候,衝著自己單眨了眨眼,還曖昧地笑了一下。
還好,不只他一人知道查麗娜的小技倆,戴志恆立刻笑罵道,“那個就是那個!你別給我裝無知!討打嗎?”
查麗娜坐直身體,笑著推開了戴志恆作勢要打的拳頭,“知道啦知道啦,你事業頗有成,生活也算過得去……那麼,那個你滿不滿足呀?”倏地轉過頭去問植若愚,“植哥,你呢?”
“查麗娜!”戴志恆喝了查麗娜一聲,然而眼睛卻也跟著向植若愚望去,蘊含著笑意。
被他們兩個冷落了許久的植若愚,乍然聽到查麗娜大膽的提問,一時作不出反應。雖然在那之前查麗娜那曖昧的笑容已讓他有所警惕,但在那一雙直接的眼睛注視下,植若愚還是怔得腦袋突然有一瞬間空白。稍微移開視線,即對上戴志恆那笑吟吟的眼光,不禁感到窘迫又有點惱怒,低頭假咳了兩聲,然後站起來,“我上廁所。”
放下手中的酒罐,就逕自離開,留下兩個面面相覷的人。
* * * * * * * * *
乾坐在馬桶上,植若愚只想讓自己的情緒平伏一點。
剛剛,沒來由一陣強烈的煩躁感湧上心頭,讓他不得不暫時離開讓他窘困的現場。
怎麼自己今天一直陷入這種局面?
先是被陳偉揍了一拳,接著被迫承認自己的性取向,然後得知自己原來被老吳與上司耍傻瓜耍了好久,還要承擔查麗娜面臨的尷尬。而現在,還必須滿足查麗娜的好奇心,以測量自己的誠信與滿足感……
受不了,快受不了了!
植若愚雙手插進髮間狠狠地抓爬。
而最讓他不解的是戴志恆的態度,竟只詢問自己如何被打,卻對自己的“出櫃”決定一點都不感到驚訝,並不多問……他到埋了什麼心思?自己一點都看不透呀!
頭皮都快被抓破,頭髮也不知掉落了多少,卻仍然不減煩躁。植若愚索性脫掉身上的衣褲洗澡去。
經過一陣冰涼洗滌後,那股煩悶才消。植若愚至到此刻才吁了一口氣。
用毛巾擦乾了身體後,才發覺沒替換的衣服。稍微打開了洗澡間的門,然後探出頭張望一下,發現客廳空空如也,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戴志恆與查麗娜竟不知去向。
縮回伸出的頭,將毛巾圍在下身,就拉開門走出了洗澡間。
竟在房門口與戴志恆打了一個照面,見他手拿著一個枕頭一張被,即挑高了眉頭。
戴志恆瞭然地說道,“給麗娜的,她今晚打算過夜。”
植若愚嘴上雖沒說什麼,然而眼神已出賣了他的不滿,「好歹我也是屋主,怎麼不先問一下?」
戴志恆看了他一眼,經過他身邊時,壓低聲音說,“下不為例。”
語氣平淡,不帶歉意,也不似承諾,植若愚心中不禁一凜,怔怔地看著戴志恆推開了另一道房門,然後關上。
躺在床上,植若愚靜靜地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猶如走馬燈般地轉。然而出現最多的臉孔是戴志恆、老吳以及查麗娜。
這三個都是他最信任的人,怎麼今天都他媽的不對勁了?在他們眼中,自己到底算什麼?
他想去問老吳,想去問查麗娜,更想狠狠地揪住戴志恆問……
我到底算什麼?
突然,這三個人的臉孔在腦中互相糾纏、混合在一塊兒……全都亂套了。
一陣懊惱,植若愚有點賭氣地翻過身體,伏趴著。胡亂蹦跳的心,被壓得恢復規律,漸漸地,植若愚便有了睡意。
朦朧中感到身旁因壓上了一個重量而突然低陷了一點,本不欲理會,然而卻受不了溫暖的誘惑,身體便自動向那處發熱體靠去。
手臂橫抱著戴志恆的時候,植若愚不自覺滿意地嘀咕了一聲。他早已習慣了戴志恆睡在身邊,嗅著他的體味,他會更容易入睡。
然而,原本睡意漸濃的他,不知怎麼地,嗅著戴志恆的體味,竟越來越清醒,而且感到某處開始發熱。
緊貼戴志恆大腿的下體,微微磨擦了一下,倏地更覺飢渴難耐。於是,手也不耐地伸進戴志恆的衣服裡,直接由下而上、由上而下地來回撫摸戴志恆的胸膛。感覺他輕輕地顛動了一下,更加使壞地往下探……
但是,手剛伸進他的褲頭,即被捉住,“我今天很累……”
植若愚滿腔熱慾猶如被澆了冷水般,涼了。
倏地抽回自己的手,背轉過身體,更負氣地將枕頭從頭下拉到頭上蓋著。
可恨的是,即使因被戴志恆拒絕而褪了一點的慾念,卻未完全熄滅,反而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手,往自己的那兒探去,呣,有點腫漲。緩緩地自我撫弄,卻越來越難耐……
“霍”
植若愚坐了起來,右掌用力地在枕頭拍了一下,然後下床。
然而,一隻手即被一個人捉握著,“去哪裡?”低沉的聲音問道。
植若愚摔開了他的手,心裡不禁惱怒:怎麼這些人都喜歡明知故問?難道都不會說出心底話的嗎?那個是這樣,這一個也是這樣……
還沒打開房門,即被戴志恆攔住了。
植若愚欲伸手推開他,他卻以更快的動作覆蓋上他的炙熱,隔著褲子用力擠壓。
“滾開!”植若愚低聲罵道,然而身體卻不自禁地更貼向戴志恆。
“我來幫你。”
腰部被緊緊地環著,體下的敏銳因少了褲子的束縛而蹦出,即被熟練的手握著,然後上下套弄。
一股熱流湧起……植若愚也不蓄意抗拒了,任由戴志恆為他手淫。
聽著自己的氣息轉粗,倏地,被推坐在床邊,而戴志恆則在自己的胯間半跪半蹲著,用嘴含著自己吸允。
雙手撫摸著戴志恆的後頸,隨著他嘴上的進攻,時而向上抓他的頭髮,時而轉向他的肩膀用力捏著,呼吸也越見凌亂。
倏地,雙掌在戴志恆的肩上使勁一捏,熱流即流洩而出。
無力地平躺在床上,卻見戴志恆邊用紙巾抹嘴邊問道,“舒服了嗎?”
“嗯。”植若愚坐了起來,伸手將戴志恆拉近自己,然後去褪他的褲子,卻被戴志恆按著,“睡吧,我明天要早起。”輕輕推開他的手,逕自往床的另一邊走去,然後背著他躺下。
植若愚楞坐在床邊,似明白卻又不解地看著戴志恆的背影。
心裡有點空蕩蕩的,彷彿剛剛的滿足感被迅速地從體內抽空,徒剩皮囊……
* * * * * * * * *
第二天,戴志恆剛跨下床,他也跟著醒了。因為,自己在半夜裡不自覺橫抱著他的手剛剛被推開。
坐了起來,即聽到戴志恆略帶歉意的聲音,“唷?吵醒你了嗎?”
植若愚搔了搔頭,然後也跟著跨下床,“本來就醒了。”其實很不爽被“吵醒”,卻不知怎麼地,並不像平時般坦白。
戴志恆“哦”了一聲,然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植若愚呆站了一下,也跟著走出去,卻見戴志恆在桌上拿起一張紙讀著,倏地嘴角揚起。抬頭瞥見植若愚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便將手上的紙向他揚了一下,示意他來看。
植若愚向前走了幾步,接過了那張紙。
「我先走了。美女要先回家梳洗一番才能見人。
多謝招呼,下次請你們吃飯當謝禮。拜拜。
p/s:房內春光無限好,無奈春宵苦短,為你們嘆息呀!笑~下次記得鎖房門呀!」
植若愚抬頭看著戴志恆,“你昨夜沒鎖房門?”
戴志恆一臉無辜地道,“要上鎖的嗎?”雙眼在植若愚身上溜了一眼後,續道,“沒關係,讓她看一看不會損失多少的……”隨即得意地笑了起來。
植若愚將手中的紙撮成一團,丟到戴志恆的臉上。轉身走進洗澡間,大力關上了門。
用水洗了一把臉後,他雙手撐在洗濯槽上,眼睛盯著鏡中的自己:
戴志恆!到底哪一個才是你?
自決定跟他同居後,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原以為自己已很清楚他的個性,卻在瞬間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瞭解他……
而且,不只他,還有查麗娜、老吳以及林達。
一個接一個,讓他從熟悉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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