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若愚不曉得自己的決定是否是對還是錯。
那晚,衝口而出對戴志恆說,“我們同居吧!”
結果戴志恆二話不說,拉他下樓去他的單位──搬沙發。
“發神經!”植若愚罵道,“三更半夜搬東西,想被人當賊?改天再搬!”
“不行!今晚一定要搬,不先搬進一些東西,你小子會反悔的。”戴志恆推了推他的肩,“別呆著,去那頭給我抬起來。”
“神經病!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反悔’?多此一舉!”植若愚雖然嘴上不爽地罵道,可是卻還是走到沙發另一頭去。
“哼!兩隻眼睛都看到!”戴志恆揮揮手,“別囉嗦,快給我動手!來,一、二、三……起!”
只見兩個人半蹲著身體,活脫脫兩隻青蛙搬著重物學走路,一隻雙手向後,一隻雙手向前。
“喂!植若愚,你給我使力點行不行,別欺我現在看不見你,偷懶去!”沙發卡在樓梯不上不下,戴志恆背著對植若愚道。
“媽的!你檢了便宜還賣乖!上樓你到會搶了前頭搬!”植若愚在後面吃力地道。在平地搬著還不覺得怎麼吃重,上樓梯時就發覺自己吃虧了,向上斜的沙發,重量都集中在下方,頓時重量彷彿加了一倍,使植若愚吃力得手臂青筋一根接一根直冒。“還有,給我安靜點!我不想被人告擾人清夢!”植若愚壓低聲音警告道。
突然,前頭的戴志恆將沙發一放,轉身下樓來到植若愚的身邊,一手托起沙發,一手推他,“前頭去!讓你檢便宜!”
“不要!你給我滾回去!別來……”還沒說完,戴志恆的嘴就親了過來,植若愚即時消音。
猛地推開戴志恆,一手揪住他的衣領,“媽的!你這神經病!”植若愚氣得想打人。他曾與戴志恆約法三章,在人前以及公眾場所不準跟他顯得親熱,這傢伙竟敢在樓梯口親他,是不是想召告天下他們的關係?
戴志恆的眼神一黯,舉起手握了還揪著他衣領的手一下,然後放開,“去前頭吧,我其實習慣殿後。”微彎托起了沙發一頭,“快點吧!不然就真的被人告擾人清夢了。”
植若愚見戴志恆故作輕鬆狀,知道自己剛剛又傷害了他……因為,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神色,他已看在眼裡。
訕訕地不曉得說什麼才好,於是便三步併成兩步地往上跳,走到前頭,背著戴志恆托起了沙發。
停了好一陣子的沙發,終於又再動起來。這一次前進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到達植若愚的單位。
將沙發弄進屋子後,戴志恆丟下一句話“你喜歡擺哪裡就擺哪裡”,就逕自往洗澡間走去。水聲響起。
植若愚看著新進門的沙發發了一陣子呆,突感睡意濃濃,也就不管沙發了,快步走到房間跳上床就睡。
朦朧間,嗅到一陣淡淡的肥皂清香,感到另一具溫熱的軀體就躺在身邊,植若愚便立刻往那處溫暖靠去,伸手環抱著他,嘴巴張合,說著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的“對不起”。
* * * * * * * * *
第二天準時醒來時,發覺戴志恆已不在了,自己正大字型地霸佔了整張床。
賴在床上的他,不是睡意未醒,反而頭腦清醒地想著一些事情。
戴志恆竟一聲不響地走了。
真的傷害了他嗎?
植若愚單手掩面。
雖然提出疑問,然而自己早已知道答案了。
晚上,不出所料,接到戴志恆的電話:
“呣,我最近都不會回來,要暫回B市處理一些事情。”
“嗯。”植若愚簡短地答道。雖然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仍懷疑戴志恆心存芥蒂……問了也是白問。
雙方沉默了一陣子。
“還有話說嗎?”半晌,戴志恆打破緘默,在另一頭問道。
植若愚遲了一會兒,“沒有。”
“嗯,我掛了。”
“好。”
接著就是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植若愚在電腦前發了一下呆,然後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彈跳,繼續工作。
好不容易才抬起頭來望了望鐘,天!十一時了!
植若愚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公司,衝到巴士站去,以免錯過了最後一班車。
這一次……沒有“好心人”會把他送回家。
* * * * * * * * *
終於讓疲憊的身軀往舒服的床鋪丟後,植若愚伸手將左邊矮櫃上充電器的電線駁接到手機上充電,然而卻不將手機關上,彷彿期待有人會撥通他的電話似的。
直到閉上眼睛,手機都不曾響過。
第二天,照常上班。照常工作。照常加班。照常搭最後一班巴士回家。
可是,與往常不同的是,他一整天都不曾接過戴志恆撥來的電話。
睡醒後又是另一天。
同昨天無異的一天。
回到家裡,植若愚也不急著洗澡,反而往戴志恆硬搬入他單位中的沙發躺了下來。
這沙發,他並未移位過,雖然戴志恆曾讓他“喜歡擺哪裡就那裡”,然而他更想讓戴志恆“喜歡擺哪裡就那裡”。既決定同居了,大家對這個同居的地方都有主導權。這是他藏在心底隱而不宣的話。
只是,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植若愚並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因為,他不曉得戴志恆是否會回來。
與手機熒幕對恃了好一陣子,植若愚的拇指終於按了個預設鍵。
“嘟嘟……嘟嘟……”電話接通的聲音。
“喂……”
只憑一聲“喂”,植若愚就聽出接電話的人不是戴志恆,而是小光。
“小志嗎?大志下車買夜宵了,有什麼事嗎?”基於植若愚的姓與“志”諧音,小光管植若愚叫小志,也不管他答不答應。起初,植若愚是有些抗拒,但久了,也就習慣了。
“沒事。”
“真的沒事嗎?”小光追問道,“看來……你們好像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們沒事,別亂猜測。”植若愚沒好氣地說道,然而卻有一點心虛。
“哦。”小光頓了一下,“怎麼跟大志的口供一致?你們……嗯,大志回來了,你跟他說……”
“不了,你叫他有空時才回電我吧,沒事了,拜~”植若愚匆匆掛斷電話。不知怎麼地,剛剛撥電話前的一鼓作氣就這麼洩了,現在根本沒有精神去面對戴志恆。
算了吧。
要回來的自然會回來,自己何必低聲下氣?
……又不是我不讓他回來。
感到莫名氣憤,植若愚將手機丟在沙發上,洗澡去。
後來,也就忘了自己將手機留在哪兒了。
第二天上班前還找了好一陣子,差點遲到上班呢。
拿起手機時瞄了熒幕一下──沒有漏接顯示……
* * * * * * * * *
這一天,不知怎麼地,植若愚壓根兒不想加班。雖然明知道,再加班一天那些資料就完全整理完畢,可是就不想。彷彿有根繩子在牽扯著他回家似的,還未到下班時間,他已頻頻看鐘,安坐不住了。
『愚仔,今天有約?』
老吳奇怪植若愚的舉動,立刻給他送去了訊息。
『沒有。』
『你看起來挺趕的唷,別裝啦,嘿嘿……』
『沒有。』
『叫你別裝了,沒看到嗎?告訴我約會地點好了,我會避開那兒,不打擾你的,嘿嘿。』
『說沒有就沒有,少煩。』
植若愚的電腦屏幕在這訊息後終於安靜了一陣子。
然而,就只安靜了一陣子。
『我不信。憑我男人的嗅覺,你最近一定是把上妞了吧?瞧你近來精神抖擻的樣子,偶爾還會暗地裡偷笑……誰?查麗娜嗎?』
『男人之中的八卦極品非你莫屬!我暗地裡偷笑你倒知道,那我現在做著哪間公司的計劃你知道嗎?』
『哼,想趁機轉移話題,想得美!今天不說出來,你甭想下班了。』
植若愚才懶得答理他,見時間到就馬上收拾回家了。
“愚仔!你這就走?”老吳喊道。
植若愚連身體也沒轉,舉起手搖了搖,逕自走出了辦公室。
剛踏出公司就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植若愚很自然地瞇上眼睛。
呣,好久沒在陽光下下班了。
涼涼的徐風,伴著陽光,讓他感到溫暖極了。一反離開辦公室的急促,此刻他緩緩地渡到候車站。
不急,一點都不急。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 * * * * * * * *
甫打開家門,他就看到自己預感會看到的東西──一個大大的行李袋。
咦?不只一個,是兩個……還有一個箱子。
不自覺地牽了牽嘴角,暗地裡罵道,“死大志,搬那麼多東西來,當我家貨倉嗎?”
腳早已往臥房方向走去。
一如所料,那個失蹤了好幾天的傢伙,此時正舒服地在他床上打呼嚕呢!
掀開他的被,然後拍了拍他的臉,“喂!醒來啦!快點!口水都流到我的枕頭上了!快點醒來~”見拍不醒,索性將他搖醒。
“嗯…呀……誰?”突然張開的眼睛,看了植若愚一眼,又再閉上,“別吵!讓我睡……”一手向植若愚直搖,一手拉起枕頭,右側身體,又想繼續睡。
“你今晚再睡,現在給我起來,我有話跟你說。”植若愚拉掉他的枕頭,扳平他的身體,俯視他的臉說道。
聽植若愚的聲音有點嚴肅,戴志恆無奈地張開眼睛,“給我十分鐘。”
“不行!”
“五分鐘!”
“立刻給我起來!不然……”
戴志恆倏地坐直身體,邊伸懶腰邊問,“幹嘛?”還張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廳裡的行李、箱子怎麼回事?”退開一步的植若愚,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等著戴志恆的答案。
看了植若愚一眼,戴志恆搔了搔頭,然後拿起丟在左邊矮櫃上的煙盒,搖出一根煙後,才答道,“我所有的家當。”低頭點燃了煙,並即刻吸了一下,“從B市搬過來的。”
植若愚挑了挑眉頭,明知故問地道,“哦?為什麼?”
戴志恆瞪了他一眼,“應某人的要求。”
“是嗎?”植若愚別過頭,“期限過了……”雖然故作嚴肅,可是卻忍不住揚起嘴角微笑。
突然頭上被砸了個枕頭,更聽對方罵道,“死傢伙,態度還是那麼惡劣!”
植若愚彎腰捨起枕頭,回擲戴志恆,“是你自己先棄權!”
戴志恆一手接過,“誰棄權來著!我不是把沙發搬進來了嗎?……早就知道你這傢伙定要耍賴的!”將手中香煙舉到口中刁著,然後下了床,走向植若愚。
植若愚看著眼前那雙深邃的黑眼睛,“這一次……真心話,很高興看到你回來。”跨前一步,伸手緊緊地抱著戴志恆。
將頭埋進他的肩窩,嗅著熟悉的體味,植若愚真的安心了,繃緊了幾天的心情倏地輕鬆。
感覺戴志恆也收緊了環在他腰上的臂膀,後腦的頭髮被輕輕地掃撫,舒服感油然而生,臉更貼近戴志恆的頸,感受他搏動正常的脈動。
半晌,戴志恆才說道,“我把B市的屋子放盤了,過幾天應該就會有好消息。”
植若愚雖然隱約猜到戴志恆也許會把B市的屋子賣了,但沒想到他這麼乾脆,這麼放得下,說賣就賣……突然心裡感到沉甸甸的。
“你最好什麼都不要想,當我是新房客就好了。”
植若愚輕輕推開戴志恆。看著他眼睛流露的真誠,不禁一陣暖流從心中湧起。
拿掉他嘴角的半截煙,直接吻上他的唇。
這個男人,自己真的不知該拿他怎麼辦……不,其實是不知該拿自己怎麼辦?他一步一步地進駐他的生活領土,時急時緩,時緊時鬆,待突然醒悟有危機感時,他早已攻破了他的防線,在他心中紮根了。
突然……
“哇!痛!痛!你燒到我了……”
只見戴志恆突然抱著大腿跳呀跳的,還不忘罵植若愚,“你想燒死我!”
植若愚將煙頭捻熄在煙灰缸裡,笑著反罵,“恨你不死!你最好……”
話還沒說完,就被逼吞回肚中,因為戴志恆突然展開反擊戰。
口腔中充塞了他那混合著煙草的味道,舌頭被粗魯地吮吸著,緊壓在頸後的大掌讓他的頭不能移動半寸,霸道的入侵讓他快窒息了。
然而,他的心裡此刻竟沒半絲不爽……反而充滿了喜悅,彷彿被注滿了能量,感覺活力充沛,直滿溢得快爆炸了。
終於被放開的植若愚,聽到戴志恆喘著氣,但一字不缺地說道,“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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