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覺得自己有病,而且病得不輕。
不知從何時開始,只要那櫻木白痴一靠近他,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跳會突然加速;而只要看見他打赤膊,他就覺得自己口乾舌燥。更過份的是,只要有女孩靠近那白痴,他就莫名地感到心煩意躁,還有,看見那白痴對靠近他的女孩傻笑,他就會感到混身不自在,總是想辦法地去破壞白痴與那女孩的親近。
他不明白自己幹嘛突然這麼在意那白痴,明明只是覺得他笨拙的球技、白痴般的行徑很可笑,可以調劑他的心情才對他比別人多看幾眼,卻沒想到竟演變成目前這樣子。然而,這些反常的行為並沒有讓他想遠離那白痴,反而常使他有股衝動想要更靠近櫻木,嗯,越近越好,似乎只要能碰一碰會更妙,所以,他常常跟他打架,而且是那種近距離的扭打,往往雙方打得彼此眼腫鼻腫、皮破血流。這種在旁人看來似有血海深仇的仇敵互毆戲碼,對流川而言是一種充滿滿足感的“安躁劑”。
因此,他認為,自己一定是病了。
可是,他該找誰治病去?
* * * * *
在學校室內體育館旁的水槽猛往頭潑水,隨著冰冷的水將汗濕的臉冷卻後,流川這才感到體內翻滾的躁動稍平息。
周日回校練球,是他多年來的習慣。無論是拍球上籃、定位投籃、跳投這些基本動作,在獨自一人練習時,從來都不曾怠慢,總是循規蹈矩地做好這些基本功,日復一日,以致身體都已非常熟悉這些動作,即使閉上眼睛投籃、上籃,他也不曾出錯過。只是最近,櫻木那白痴不知為何也常在周日回校練球了,雖喜有對手陪練,但卻讓他的心常感騷動不已,就好像剛才,一對一對壘的兩人,搶球時碰撞難免,卻不知那白痴是否有意還是無意,三番幾次把他撲倒在地,身體被櫻木結實身軀重壓的他,倏地肌膚貼得密實、彼此體味在鼻中亂竄的當兒,雖只是那麼一瞬間,也足以讓他莫名心跳加速、口乾舌燥。
好不容易把戰況結束,他似乎是以逃的速度,火速離開那讓他衝動幾欲爆發的戰場,直奔這個他下意識認為可以讓他身心冷卻的地方。
良久,他才呼了一口氣。正遲疑著到底要回到體育館中繼續練球還是回家去時,就聽到身後響起了那熟悉的大踏步聲音,還伴隨著雜亂無章的“我是天才”的亂哼聲,似顯示那人心情正好得不得了。
流川心底暗罵,“白痴!”若非他剛剛被這白痴搞得心煩意亂,上籃亂了步伐,他才不會被他搶去最後一球輸他了呢。切!才贏了他這麼一次,而且還是趁他心神不寧時贏的,有值得這麼高興嗎?想至此,隨即又暗罵了一聲,“白痴!”
聽那腳步聲越踏越近,流川此刻極不想跟櫻木處在同一空間,於是站直身子急欲走開。卻沒想到,才一轉身,肩膀卻撞上踏步前來的櫻木。流川看他一眼,沒說什麼,低下頭正想繼續走路時,卻被倏地伸過來的手揪住了領口,接著眼前就多了一雙怒氣沖沖的眼睛,“死狐狸,你不服氣嗎?”
* * * * *
櫻木現在很生氣,但為什麼生氣,他自己並不太清楚,他只知道是眼前這人惹他生氣了,而且是快氣瘋的那種。
本來這麼一下輕撞,不痛不癢,算不上什麼,但壞就壞在流川在撞他後,瞪了他一眼,似嘲笑還諷刺,而最讓他心裡不舒服的,他隱約感覺到那眼神彷彿還充滿了不屑。
他跟流川的關係很惡劣。除了討厭他比自己受女生歡迎外,其實他最恨的,就是流川的這種眼神──萬物在他眼中,似乎都是渣,包括他這天才。他討厭被他這樣輕視,更討厭他對他已突飛猛進、緊跟他背後的球技視而不見,更恨他對他的“特殊鼓勵”似乎在去年的全國大賽戰勝了歷年來的全國冠軍山王工業後,就消失無影無蹤。至今,他仍然未能習慣,在球場奔馳時,沒有了流川如影隨形的“諷刺鼓勵”相伴。若櫻木夠老實的話,他其實會承認他仍牢牢記著與流川聯手打敗山王後激動擊掌的那一刻,手上,至今似仍殘留著那時兩掌用力相擊時的力度與餘溫。只是,令他悸動的那一刻,彷彿只有他一個人緬懷而已,而另一個,早就背轉身,往前越奔越遠了。
他瞭解自己的球技與經驗與流川尚有一段差距,於是在做完背部復健後,立即重新投入基本功練習中,勤加努力,以期終有一天能追上那隻驕傲的狐狸的腳步。
可是,他越往前追,他就跑得越遠,漫漫追逐路上無盡頭似的,更激起了他不服輸的念頭,卯足勁,誓要追上流川。而今天,彷彿就是一個好的開始。與流川進行了多場的一對一賽後,他終於第一次贏了他。只是他知道,那是因為流川今天不知為何突然頻頻走神、失誤才讓他有機可乘。雖贏了他,內心卻深知,這並不是他實力超越了流川的結果。因此,流川那對他似乎是不屑的一瞪眼,才會讓他此刻如此抓狂。
“死狐狸!我贏了你,你是不是很不服氣!?快說呀!”櫻木緊揪著流川的領口,拼命搖晃。
流川突被他這麼不斷地劇搖,腦袋本就被晃得一愣愣的,再加上他靠得那麼近,運動後汗濕的體味更勝平時,往他鼻子衝得腦袋暈呼呼的,看著他的嘴巴不斷在眼前張合,耳中聽著從那嘴巴發出的聒噪聲調卻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卻使他腦袋更渾沌了。突然,想也不想的,就往那張猶自張合卻不知說什麼的嘴巴親去。
然後,兩人都立刻愣住,無論是被親的,還是親人的。
半晌,櫻木才推開流川,手背往唇上猛擦,罵道:“死狐狸!你到底在幹什麼!?”
其實,流川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動作嚇著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幹什麼去親那個白痴。可是,聽到櫻木在那狂罵,心下不爽,嘴上卻兀自嘴硬,“你不是要親嘴才靠得那麼近的嗎?”說得理所當然似的,這突如其來的親嘴事件都是櫻木的錯。
見櫻木滿臉突漲紅,流川身體內的警備系統立感不妙,於是立即邁開步欲走。
豈知,才跨前了一步,頭就被人緊扳回來,接著,嘴被另一雙唇緊緊吸著,頸,更是被牢箍得動彈不得。
流川立即感到暈眩,然而內心早前的煩躁與空虛彷彿突被伏平與填滿,讓他感到飽足。雖然頸被箍得很不舒服,但櫻木唇上的溫度與力度,還有高熱的體溫,讓他身心舒泰。於是,他明白了,他已找到病因:他愛上了櫻木。而他,也同時找到了治病的藥:櫻木的親吻與擁抱。
他慢慢轉動身體,不斷調整與櫻木唇接的角度,直至雙手緊圈著櫻木的腰為止。
沒有預期的親吻、雙方沒有經驗的青澀技巧,讓彼此只懂得憑本能去牢吸著對方的唇,只求雙方的唇不分開而已。口中唾液越來越多,在雙方口中相互流來流去,部份往嘴角流了出去,更多的都被雙方吞進了肚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感覺胸悶,他們才分開。
待緩過著氣來時,流川突伸手撩起櫻木的衣角往自己的唇角擦拭,“你的口水臭死了!”
櫻木一手拉回自己的衣角,一手卻扯過流川學他一樣往自己的口角狂抹,“呸!你的也一樣!”
抬頭卻見流川靜靜地看著自己,櫻木突然覺得臉不自禁地紅了起來。
他突然看明白了流川的眼神,也突然明白了流川為何總在他跟球隊經理晴子說話時會突如其來地在他面前做出許多挑釁的動作,讓他不得不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
原來他一直以為他的輕視與視而不見,其實是他的感情壓抑;還有,他一直以為的挑釁,原來是吃醋。
所謂一事通,百事明,原來流川一直對他無故找碴,總是惹他出手打架,是為了想要跟他更親近……就如他一樣,他一直想要流川多注意他、想要他像以前一樣,在球場跟他“形影不離”,原來也是為了想要跟流川的關係“更親近”以滿足他內心底處的慾望。其實,自從流川在他復健期間突然出現在醫院附近的那天起,不知何故,每晚都會夢見他──夢見他們在擁抱,夢見他在撫摸他,而更多的時候是,他在親他。而他,從最初的驚嚇到現在的期待,也因為每晚的綺夢,將對晴子的愛戀不知不覺轉到流川身上。只是,他卻不知要如表達他對流川那種讓他又怕又喜的愛戀──既想讓夢境成真,卻又害怕讓流川知道。
所以,才會想要得到流川的更多注意,也會更加在意他的反應以及對他的“無視”感到抓狂。
然而現在,他之前的一切不滿、不安、無故狂怒情緒都如過眼雲煙,消失得無影無蹤,所剩的,只有掩不住的狂喜以及突然而至的害羞。因為他突然不知該要如何與流川相處了,自剛剛的親吻過後……
見流川仍直勾勾地看著自己,而自己的臉仍如剛剛一樣燒個不停,為了掩飾窘態,櫻木假意咳了一下,“嗯,我們……那個…”可是話未說完,唇已被突然向他踏前一步的流川咬住。兩人的唇,於是又再如膠似的緊黏在一起,忘形忘我,無顧無慮,彼此此刻只感覺到對方的存在而已。
不用言語,流川用行動說明了一切,他們倆,從初遇開始,就是為了要與對方更親近,才會相互越靠越近,直至零距離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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