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你別再逃避我了……”櫻木將額頭抵在流川的右肩上,“我並不覺得你怪!”

流川插在褲袋的雙手微微一動,他不曉得該把眼前的白痴推開還是抱住。

不是不知道他會靠過來。

不是不知道他會對他說這麼一句話。

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決定。

該推?

還是該抱?



◆◆◆◆◆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流川遇車禍了!”與流川楓同班的桑田,一得知流川出事的消息便馬不停蹄地奔告其他湘北籃球隊員。雖然知道櫻木花道與流川楓是死對頭,桑田仍不忘到二年七班去通報一聲。

一聽說流川楓出車禍,原本鬧哄哄的二年七班立即鴉雀無聲,大家不約而同地將視線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櫻木花道。

櫻木這時候正伏在桌上,頭枕著手,雙眼如電地緩緩掃視將焦點集中在他身上的人,一臉嚴肅。

被他眼風掃到的人,紛紛轉頭迴避。連洋平、高宮他們也不例外。

突然,櫻木站了起來,逕自走出教室,還不忘回頭說一句,“那隻臭狐狸出車禍關我什麼事,你們這些小老百姓真無聊,本天才另外找地方睡覺去。你們、你、你、你!別追來囉嗦!”說完大踏步地走了,留下剛被櫻木“點相”的洋平等人面面相覷,「誰要去囉嗦他?」。

◆◆◆◆◆



櫻木一離開教室就往校門口走去,步伐急促,竟不似平時悠閑的八字步。

他覺得心情煩躁,不知怎地,從剛聽到“流川遇車禍”時起,心裡就空蕩蕩的,然後就有莫名的煩躁感湧上心頭。

呣~一定是那班人太煩!

櫻木吹著口哨,雙手插口袋,很明顯的,這麼一想後,他的步伐就減慢了。

他停了下來,摸了摸後腦,“反正沒事做!去取笑那隻狐狸也好!”想到可以取笑流川,櫻木的心情竟好轉起來。但不一會,他就咒罵,“媽的,那狐狸不知送到哪裡修理了,都是那個矮桑田沒把話說清楚,哼!”

雖然不知道流川現在何處,但自認為是天才的櫻木花道卻逕自向本市的綜合醫院走去,他覺得……流川該在那裡。


◆◆◆◆◆

 

推開211房門,櫻木就看到一隻打上石膏的左腳。那隻腳的主人,正睡著了。

沒來由的,櫻木感到一陣輕鬆。他用手指敲了敲流川的石膏腳,哼~看來這狐狸只是摔斷了腳而已,死不了。

他拉過一張椅子,雙手抱胸,坐了一陣子。突然,覺得很不習慣。他與流川,竟然可以“和平共處”,一個躺,一個坐,靜得不像話。他想起自己去年在療養院做復健的時候,流川竟然不時出現他面前礙眼,還常常惹得他怒氣攻心、破口大罵。雖然現在想起來也很不爽,但他不得不承認,那時候的氣氛遠勝於現在。他喜歡與他吵嘴、打架……

焂地,櫻木站了起來,一臉古怪。

我會喜歡跟他吵嘴、打架……媽的~撞邪啦我!

櫻木匆匆離開211病房。

「白痴!」

病床上的人緩緩地張開眼睛。


◆◆◆◆◆



傍晚,流川的病房突然熱鬧起來。湘北籃球隊員,該到的都到齊了,連不該出現的櫻木軍團也來湊熱鬧。

“流川,你怎麼一回事?醫生怎麼說?要休養多久?”宮城一踏進病房,就迫不急待地問。現為湘北籃球隊長的宮城,最關心的事就是流川幾時會痊癒,趕不趕得及參加兩個月後的懸內大賽。湘北今年雖有不少高素質的新人加入,但論實力與經驗又怎麼比得上流川?他好不容易“盼”回櫻木,現在又輪到流川受傷進院,新人又不成火候,怎麼不令他抓狂?

“良田~”彩子瞪了宮城一眼,將他稍微拉離流川的病床,“流川,你怎麼會遇上車禍的?你的傷口現在還疼不疼?”

“還好!”流川簡單地回答,然後瞄了一眼站在門邊的櫻木,再看著宮城,“趕得及!”

“哼!說大話也不看時候!都摔斷狐狸腿,還想出賽?湘北有本天才就夠了,你這害群之狐,閃邊啦!”櫻木搶在宮城之前說道。

“白痴!靠你湘北會全軍覆沒!”流川輕蔑地說。

“你!”“白痴!”“臭狐狸!你找死!”“白痴!”“哇~花道,加油!別輸了!”“你們給我閉嘴!臭狐狸,湘北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櫻木,住手呀~流川還傷著呢~”兩把女聲同時喊起,使原本鬧哄哄的病房頓時安靜了。

只見櫻木原本伸向流川衣領的雙手僵在半空中,一臉尷尬又不忿,呆呆地看著晴子。他看見晴子雙目隱含淚花,雙頰通紅,顯然是用盡力氣喊出聲來。一時不忍,便放下手,瞪了流川一眼,呶著嘴,空罵一句:臭狐狸!

流川早已別過頭去,對櫻木的罵語無甚反應。

“櫻木花道!你給我站回原位!不然你給我離開這間病房。”彩子聲音嚴厲。櫻木訕訕地回到他原先站的位子──門邊。

“花道這一次又輸了~哈哈!”櫻木軍團圍在櫻木身邊低低起哄,一個個雙眼彎成半月般地嘻笑。櫻木狠狠地瞪著他們,突然,一個轉身,拉開房門……碰!

本以為櫻木會發難用鐵頭功對付他們的洋平等人對望一眼,紛紛在心裡想:花道今天怎麼啦?


◆◆◆◆◆



“櫻木,等一會見到流川,你們可不可以不吵嘴?”站在流川家大門前,晴子小聲地問道。

“知道啦~本天才不會跟那隻狐狸計較的。”

“謝謝!”晴子對櫻木微笑道。聽到櫻木的保證,她的心至到此刻才安定下來。三天前,流川經過醫生的兩天觀察,終於獲準出院,但必須留在家中休養一個月,連學校也不能去了。由於校方規定,期末考若有四科不及格的人,是不被獲準參加校際比賽的。因此,晴子便毛遂自薦替流川補習。因為她是籃球部的經理人之一,大家都認為這是最妥善的安排,反正流川也沒異議。可是偏偏有一個人,每天都到流川的班上向桑田收集流川的作業,然後隨晴子到流川家一起補習。

“伯母您好,我們又來打擾了。”晴子見開門的是流川的媽媽,便立即向她鞠躬問好。

“唷~赤木同學、櫻木同學,請進請進,今天又要麻煩你們了。”流川媽媽也向晴子回禮。

“知道麻煩就好~”櫻木在旁小聲嘀咕。聲音雖小,可是晴子還是聽到了,便扯了扯櫻木的衣角,更偷眼望望流川媽媽。見她一臉平和,似乎聽不到櫻木剛剛的埋怨,便鬆了一口氣。

接著,兩人被引進客廳。只見流川早在沙發上坐著,前面的矮几上擱著他的傷腳。低著頭,好像睡著了。

“哼!真會睡!難怪臉部僵硬,臉上神經都睡死了~”

“櫻木~”

“白痴!”

櫻木見流川瞪著他,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干嘛又來?還是那句話,這裡不歡迎你!”流川冷冷地說道。

“哼!我也是那句話!你休想跟晴子單獨在一起!”櫻木狠狠地說道。

“櫻木~”晴子急忙向他使了個“不要吵嘴”的眼色。

櫻木立刻噤聲,因為他在進屋子前已答應晴子不跟流川吵嘴。可是,還是心有不甘地對狠狠地對流川“哼”了一聲。

而流川也抿緊了嘴,只是冷冷地瞪著櫻木。

氣氛凝固。

“好了,我們爭取時間溫習功課吧!”晴子見機行事。

她詳細地為兩人講解當天老師教的課文,然後各自做作業。

流川家的客廳一時安靜得連針跌在地上也聽得見。

“晴子,這題怎麼解?”不一會兒,櫻木就抓破了頭,向晴子“求救”了。

晴子歪著頭,看了看櫻木想不通的題目,微微一笑,將自己的作業簿遞到櫻木面前,讓他邊參考她的答案邊聽她解說。突然,一陣風吹起,將晴子攤在桌上的活頁紙全都吹飛了起來,接著散落了一地。

“啊!”“怎麼又來了!”原本湊著頭聚精會神解題的晴子與櫻木,立刻跳起來收拾殘局。兩人都感到莫名其妙,怎麼流川家的風特別大,這三天來,自己的作業都被吹落在地上了。兩人對望了一眼,便不約而同向流川望去,只見流川仍低著頭寫作業,一副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樣子。

他們聳了聳肩,便坐回原位繼續解題。

啪!

一本作業薄丟在櫻木面前,“我做好了,你們可以走了。”流川面無表情地說。

“臭狐狸~你跩什麼?本天才還沒做好!”

“那是你的事!走!”

“哼!我偏不走!”

“走!”

“不走!”

“走!”

“不走!”……

晴子摀著耳朵搖頭,這兩個人總是不能和平相處,每一天見面,除了吵嘴還是吵嘴,真不知道他們的腦袋都裝了些什麼。雖然她不喜歡看人吵嘴,可是,卻偏偏愛看他們爭鋒相對的樣子,生氣勃勃,尤其是流川,他的眼睛竟顯得更加明亮,臉上表情也豐富了……

 

◆◆◆◆◆

 

離開流川家,櫻木與晴子併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櫻木,你沒事了吧?怎麼會無端端摔一跤?真不小心……”

“我也不知道!走著走著就摔了……狐狸家真邪門,哼!”

“櫻木你別胡思亂想,可能是你的走路姿勢不對,才摔的!你試著挺胸、站直身子、眼望前方、雙手擺動……對對,向前走……噗嗤~嘻!櫻木…怎麼你走得像機械人……哈哈,好有趣!”

見晴子笑得開心,櫻木益發努力走得“機械”。

兩人邊走邊說邊笑,一陣子就走到晴子家了。

“櫻木,我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明天見!”晴子向櫻木鞠了個躬,轉身推開家門。

“晴子……”櫻木遲疑了一陣子繼續說,“宮城說明天下午有特訓,我們可不可以晚上才去狐狸的家?”

“嚇~你明天還要去嗎?我已經拜托桑田明天將流川的作業直接交給我,我……我一個人去…流川的家就可以了。”想到明天可以和流川單獨相處,晴子一陣臉紅。

“我當然要去!那隻狐狸很不老實,不能少看了一刻,哼!”

“可是,明天特訓後很遲了耶……我怕……打擾到流川……休息!”

“什麼打擾?他整天在家睡,都快睡死了,不怕晚的。不然,我向宮城說我要早回家k書,嘿嘿,他應該會放我走的,本天才也需要考試過關的,絕對不能輸給那狐狸!”

看著一臉堅決的櫻木,晴子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便點頭答應。

櫻木咧嘴大笑,向晴子道了晚安,便哼著歌離去。

晴子望著漸漸走遠的櫻木背影,若有所思……


◆◆◆◆◆

 

一個月後,流川回到學校上課。

他的腳傷並未完全痊癒,走路還微微跛著。由於他的自行車在車禍時撞壞了,如今是由他的母親用車子負責接送他上學放學。

對於流川的歸隊,宮城當然無限欣喜。只是目前流川仍有傷在身,宮城便不安排流川參加特訓了,只讓他每天在球場邊做暖身運動或在場內練習投射。

而櫻木在流川不能上場的時候,特別意氣風發,上籃、近距離跳投、遠投、灌籃,一次又一次地流川面前上演,彷彿向他示威似的:本天才才是湘北的得分王。

可是相對的,櫻木在籃球場摔跤的次數竟多了起來,以致他不斷埋怨新進球員偷懶沒把場地抹乾淨,讓天才滑倒了。

對於櫻木的挑釁,流川總是不理會,默默地做著他目前可以做的運動與動作,不讓自己因受傷休息而鬆懈下來。

他只知道,一個月後,神奈川懸內高中籃球賽就要開始了……

◆◆◆◆◆

 


終於來到比賽當天。

湘北球員,精神抖擻地往比賽場地出發。

由於湘北隊是種子球隊,因此前幾場比賽都不必出賽,只默默地等待著挑戰者的到來。

他們的第一個挑戰者是:大北中學。

在安西老師的指示下,受傷剛癒的流川並沒有下場。

雖然動作粗魯的大北球員讓湘北在上半場一度陷入危機,但很快地就被湘北最拿手的Gun and Run攻勢高比分拋離,比賽在櫻木一個強勁的灌籃後結束。比數是109比75,其中有40分是櫻木貢獻的。

他的表現令人側目與吃驚,大家都沒想到,才經過一年的時間沉浸,櫻木的球技竟變如斯厲害。

球場內如雷灌耳的掌聲都給了櫻木花道。

櫻木咧嘴哈哈大笑。他望著流川,一臉得意。但流川木然臉孔,看不出不忿或不滿,讓櫻木失望極了。

他走到流川面前,居高臨下望著雙手交叉在胸前的流川,“臭狐狸!妒嫉了吧!”

流川站了起來,默默地注視著櫻木的眼睛,“白痴!下一場決勝負!”


◆◆◆◆◆



嗶~

比賽結束的哨子吹起。

湘北勝陵南。151比84。

全場鴉雀無聲。

觀眾、陵南的球員,包括仙道在內,個個都將視線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流川楓,他正低垂著頭,沉默地走到藍球中央,等待握手。

若說櫻木花道昨天的表現令人側目,那麼流川今天的球技則令人震憾!

他不但處處壓制了陵南的攻勢,還憑個人的力量封鎖了仙道,完全控制了比賽的節奏,獨得101分。

其實最為吃驚的是湘北成員。他們根本沒想到腳傷剛癒的流川,爆發力更勝未受傷前,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而最令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流川似乎能預測對手的動作,而且準確無比!



◆◆◆◆◆



是夜,櫻木一個人慢慢地從住家附近的公園走回家。

他邊走邊想著流川當天與陵南對抗賽中獨得101分、獨自封鎖仙道的事。

他的心中沒有妒嫉,有的只是奇怪。

作為流川死對頭的他,流川的一舉一動當然逃不過他的眼睛。流川的球技突飛猛進,他豈有可能不知道的?

……仙道騙過我……一轉身,狐狸就拍走了他的球……那個越野突然飛身去救球…誰也沒想到,可是狐狸就站在那裡等著那被救回的球……他好像有預知能力似的……嚇~這裡是……

櫻木環顧四周,原來自己邊走邊想事情,竟無意中走到一個廢置了的工地。

他低低地咒了一聲,便轉身走回來時路。

可是……當有三個拿著鐵水管的人擋在他面前時,櫻木知道自己走不了。

那三個人嘴裡刁著香煙,手上的鐵水管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另一隻手的掌心,正不懷好意地看著櫻木。

“小鬼!想離開?簡單啦~留下買路錢,我們就放你走!”

“你們休想!有種就放馬過來!”櫻木大聲地說道,並擺好架勢。

“唷~紅頭小鬼,看你跩成那個樣子……不留錢?好,等一會我們就讓你喊爹喊娘…”站在中間的那個向兩旁的人使了個眼色,三人就立刻撲向櫻木。

櫻木蹲身抓了一把沙,向他們的眼睛撒去,然後快速地想從他們身邊閃過,逃離他們。然而,他聰明,那些賊人也不笨,在沙子撒向他們後,他們便揮動了手上的鐵水管,讓櫻木即使成功從他們身邊閃過,也非吃上一棒不可。

櫻木一矮身,向他們身邊滾了過去,可惜滾畢竟不如跑,他被那班賊人扯住了衣服。額頭上也立刻吃了一棒,頓時鮮血長流。

櫻木坐在地上,眼看著第二棒又往他頭上招呼時,他反射性地舉起了右手阻擋……

然而,那一棒沒落在他手上,他親眼看見那揮棒的賊人竟反捧敲向自己的臉孔,其他兩個賊人竟被飛來的不明物體打得到處竄逃。才一會功夫,三個殺氣騰騰的賊人,一個躺著,兩個逃得無影無蹤。

當櫻木一臉不可思議、猶自心驚的時候,卻聽到一句最熟悉不過的罵語……

“白痴!”

從暗處走出來的人,一跛一跛地走近他。

櫻木邊舉手抹了抹額頭上的鮮血,邊看著流川將一隻手伸向他。只見他胸前急促起伏,兀自喘氣。他好像是……跑著來的。

焂地,流川縮回伸出的手,欲轉身離去。

“狐狸……剛剛那些……飛來飛去的東西…是你干的吧?”

不答。腳步加快,但瘸得更厲害。

“狐狸~你等一下!”櫻木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向流川追去。

這一刻剛邁步,下一刻卻見流川摔倒在地,一動也不動。

櫻木一陣心焦,伏身看流川,卻見他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已昏了。

他伸手探向流川鼻下,感覺尚有氣息,心情一鬆。

他搖著流川,企圖將他搖醒。

可惜,徒勞無功。流川還是一動不動。

櫻木只覺自己心驚膽跳,一把將流川拉到背上,背著他向附近的診療所跑去。

 

◆◆◆◆◆



“呣,這位同學,你放心好了,你的朋友只是疲勞過度而已,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我剛替他檢查過他的腳傷,他最近這一個月都不能再做激烈的運動了,不然他的腿就瘸了……你別那副樣子,只要他不做激烈運動,靜靜修養一個月就會完全沒事。嗯,你的傷也讓我來處理一下……”這位祥和但嘮叨的女醫生,邊說邊手腳俐落地替櫻木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好了~”一會兒,女醫生就很滿意地看見自己的“傑作”。

櫻木向女醫生道謝後,就向猶自睡在病床上的流川走去。在女醫生的協助下,他小心翼翼地背起流川……不知怎麼地,他竟怕將他驚醒。

經過了兩條街、一條巷,腳步蹣跚的櫻木,在心底深深埋怨流川家太遠了。

“你嫌重就將我放下,我自己走。”

焂地,耳邊傳來這麼一句話,櫻木心裡一震。

知道流川醒了猶在其次,因為他知道他隨時醒轉。

令他吃驚的是流川的話。

他剛想說:“這臭狐狸怎麼那麼重,平時又不見他多吃多少柬西?”話猶在嘴邊,想不到就聽到流川出口譏諷。

他只覺背上的流川一陣掙扎,更加抓緊托著他雙腿的手。

“你……有預知能力?”櫻木試探地問。

“放我下來!”語氣冰冷。

感覺到流川的寒氣,櫻木便微蹲身體,讓他雙腳踏地。

櫻木轉過頭望著身後站直了身體的流川,只見他正怔怔地望著自己。

“狐狸~你……”櫻木尚未說完,流川已別過頭,接著便越過他,慢慢地走向家的方向。

“狐狸~醫生說你這一個月不能再做激烈運動了,你…湘北有本天才就夠了!”櫻木看著流川的背影,原本該扯高氣揚喊出這句話的他,竟帶有一絲絲的顛音。



◆◆◆◆◆



流川因腳傷復發,退出了懸內大賽。

而湘北隊在決賽圈中雖然大勝陵南隊,卻在接下來的比賽中,兩戰皆墨。

櫻木在那兩場戰敗的比賽中表現雖超水準,但畢竟籃球比賽是講求合作的運動,無論櫻木多能跳、能跑,若沒有人從旁配合、併肩合作,一個人,始終成不了氣候,更何況,他們的對手是籃球名校海南與翔陽,豈是之前的大北之可比。

湘北球員一個個垂頭喪氣,本以為大勝陵南就穩拿了參加全國高中籃球大賽的通行證了,豈知流川在最關鍵的時刻竟舊患復發,他們唯有暗嘆時運不濟和懊惱自己球技不精了。

最傷心的莫過於宮城了。自最後一場比賽的結束哨子吹起,他就變得沉默。可是,因為是隊長,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激勵其他隊員,可是,誰都瞭解,輸了球,宮城比誰都更傷心。

“櫻木,你別自責了,那不是你的錯。你盡力了……大家都盡力了……我們回去加緊練習,來年就靠你們了。”宮城拍了拍抱著籃球,雙眼發直的櫻木。

“良田,你說……若是那隻狐狸在,我們就不會輸……是不是?”櫻木突然開口問道。

“嗯~可能吧!比賽的事…誰能預測?……我們回去吧……”

櫻木反應遲頓地點點頭。


◆◆◆◆◆



與宮城在湘北學校大門分道揚鑣後,櫻木不由自主地走向與回家反方向的路上。他想看看那個人。

還沒走到流川家門口就聽到屋裡傳出“乒乒乓乓”碗碟被打碎的聲音,接著一陣尖叫,“你到底是誰?你走!你走!你快離開我兒子的身體!你快離開呀~”

櫻木嚇了一跳,那尖叫聲是流川的媽媽發出來的,難道那隻狐狸……

“你不是我兒子!你走!還我兒子來~嗚嗚”“楓~你現在暫時離開好嗎?讓媽媽心情平伏了你才回來……”“嗯!”

接著,櫻木看見流川推門而出。

對望一眼後,流川逕自越過櫻木的身旁,沒有說話。

彷彿交談過千言萬語似的,櫻木讀懂流川的意思。

他跟在他的身後。

看見他瘸著的腿,櫻木的心竟像被無形的手揪了一下,在隱隱作痛。

一路默默無言。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個公園。

流川選擇了一張長石椅坐了下來。而櫻木也在石椅的另一頭坐了。

兩人眼望前方,沒轉頭照面,彷彿兩個陌生人似的。

……

……

“我遇車禍後,就發現自己有了用念力移動物體的力量。只要腦袋想取杯倒喝水,水杯就會主動飛到我的手裡。起初很害怕,但過了兩天就習慣了,覺得這樣更好。接著,我又發現自己有預知能力,總會在事情還沒發生前就知道了……不要問我為什麼……總之知道就是知道……”

櫻木轉頭望著流川,只見他雙眼仍望著前方。聽著他淡淡地說著話,彷彿是在說著別人的事,與他無關。

“哼~狐狸…我們還沒決勝負呢?你那天拿下的分數是靠你這些力量得來的,不算!”

焂地,流川站了起來,低垂著頭,“我就是那麼怪!”然後,走了。

櫻木再次看著流川離去的背影,腦袋卻有了一大堆問號。

“我又沒說錯……這樣就走了,脾氣壞,又莫名其妙,真是怪!”櫻木低聲嘀嘀咕咕。

嚇~

突然意識到流川臨走時說了什麼的時候,他已不知去向。

◆◆◆◆◆

 

那一夜過後,櫻木再也見不著流川。

他去班上找他,同學說流川剛走開。

他去他愛在那兒睡覺的天台找他,他竟連他影子也沒見著。

他去球場等他,宮城說,流川請了一個月病假,不會來練球了。

他去他家門口等他,可是等到夜入深,也不見他歸來……好像不在那兒住了……

為什麼?

明明知道他在那里,為什麼總見不著?

尋尋覓覓了半個月,櫻木覺悟了,流川在逃避他。他既有那個能力,要避開他當然不是件難事。

這一天,櫻木逃課了。

他呆在學校的天台上。

他有預感,流川今天會“出現”在他面前。

通往天台的門被打開……

來人果然是流川。

慢慢地走近的兩個人,最後站定。

做著同樣的動作。

雙手插褲袋。

靜靜地對望。

櫻木望著眼前的人,心中一陣狂喜,但又不知所措。

喜是因為經過半個月的尋覓,他終於見著他,也更加確認了自己的心意。他是在乎他的,他一直都在他的心裡,從初遇的開始,他就鑽進他的心裡寄宿。他的每根思緒神經都在告訴他,他想念他。

然而,他卻不知他的心意如何。

“我找了你好久……”

一陣無力感襲向櫻木,他試探性地慢慢將身體向前傾斜,直到額頭抵在流川的右肩上,“狐狸,你別再逃避我了……我並不覺得你怪!”

半晌,聽到流川的聲音響起,“我不需要同情。還有,別妨礙我睡覺。”

語氣沒有任何溫度。

櫻木錯愕地抬起了頭。

面對依舊冷漠的臉孔,櫻木有掩不住的失望。

流川無視於櫻木,筆直地走向他常睡覺的地方側躺了下來,頭枕著手,才一下子功夫就開始打呼了。

櫻木眼看流川已熟睡,他抬頭望了望天空,“呣~今天天氣很好!”便轉身離去。

門關上的同時,打呼聲也停止了。原本應該“熟睡”的人此時眼睛睜得大大。

他早就知道櫻木會轉身離開,一如在醫院的那一天,他知道推開房門的那個是他。即使他閉著眼睛,腦袋也會自動給他訊息,告訴他即將發生的事。

預知能力、念力移動,這些一般人常常幻想得到的力量,流川只希望從他的體內消失。流川現在深深體會到,異於常人是痛苦的。連關係最親密的家人也無法體諒他的心情……

“不覺我怪?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怪……白痴……”

◆◆◆◆◆



從天台走下來後,櫻木回到班上,無視於老師與同學驚訝的目光,他逕自走到自己桌位上伏案而睡。氣得正在上課的老師將粉筆抓得斷成幾截。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當櫻木的生理時鐘喚醒他時,已是籃球練習即將開始的時候。他向左向右歪了兩下頭,當做頭部運動,然後就往體育館走去。

空蕩蕩的體育館。

櫻木看著籃球框出神了。

“櫻木~你怎麼這麼早?”

回過頭來,原來是晴子。櫻木對著咧嘴而笑,“我空閑得很,便早點來報到。”

“那你今晚有空嗎?我們一起去吃晚餐好不好?我們……我有事要告訴你…”

櫻木沒想到晴子會直接提出邀約,遲疑了一下,他點了點頭。

◆◆◆◆◆



練習過後,兩人在學校附近的拉麵館用餐。

在等待拉麵上桌的時候,兩人談著說著,便說到櫻木剛開學就向大猩猩挑戰的糗事……一想到自己的哥哥被櫻木不小心當眾拉下褲子,晴子笑得眼淚都掉了。

突然,桌上裝著綠茶的杯竟翻了,全都潑向晴子。

晴子一陣驚呼。

櫻木連忙取過桌上的紙巾盒,抽了幾張紙巾幫忙晴子拭干水漬,眼睛不忘搜尋一個人的身影。

完全不花功夫,那個人正站在櫃台處,冷冷地看著他們兩人。

“狐狸你…太過份了……”櫻木壓低聲量出言指責。

“我在等外賣!”

莫名其妙的回答,但櫻木知道他在否認。望著他仍舊冰冷的臉孔,櫻木心中卻無端升起一股喜悅感。

突然,流川掉頭急速離去。匆忙的他在衝出拉麵店門時撞到一個人也不曾停留半刻。

“花道,流川他怎麼一回事,走得那麼匆忙?”被撞的人向櫻木問話。

“嚇~洋平,你怎麼這麼巧?”櫻木奇怪。

“我……”洋平欲回答時,卻看見晴子正狼狽地拭著臉。他走了過去,取過她手上的紙巾,輕輕地替她拭乾殘餘水漬。

“你們……”櫻木很驚訝地看著他們兩個。

“花道,我和晴子正在交往。”洋平握著晴子的手說道。

晴子羞紅著臉點了點頭,輕輕地催促,“櫻木,你還不快去追流川……別讓他……誤會了……”

櫻木臉色頓時漲紅,囁嚅地說,“你…你們知道了…我…我……”

“我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兩個都是笨蛋!”洋平笑著說,“你還不快去追!”

櫻木不好意思地看了洋平和晴子一眼,便跑了出去。

就在同一排店的轉角處,他看見那個人倚牆而立。

他停下疾跑的腳步,慢慢地向他走去。

“狐狸~”

那個人別過臉去。

“媽的,狐狸,你真的很過份,晴子怎麼說也是女孩子……而且,是你先拒絕我,現在又跑來破壞我的約會……真不講理!”櫻木提高聲量。

那個人還是保持著同樣的姿勢。

“……你知道我接下來會做什麼的,對不對?……你不逃,我就當作你答應了…”說著張開雙臂抱著那個別扭的人,“在一起吧!”

流川將頭放在櫻木的肩窩,輕輕地“嗯”了一聲。

突然,流川開口說道,“我不喜歡吃拉麵!”

櫻木一呆,隨即笑道,“好,我們去吃燘飯。”

他輕輕地放開他,然後拉起他的手,與他併肩走向一家飯館。


◆◆◆◆◆



“狐狸~”櫻木在洗澡間大喊。

一陣敲門聲,他拉開門,一瓶洗髮水遞了進來,“不要再叫了,我現在很忙。”給他拿洗髮水的人警告地說。

櫻木接過洗髮水應了一聲。

不一會,他又拉開門喊,“狐狸~哎唷!”一塊肥皂迎面飛來砸中他的臉。

櫻木邊拾起肥皂邊罵道,“臭狐狸,練了那麼多年,你的念力移動還是那麼遜!下次準一點!”

正在廚房忙著的流川,聽到櫻木的罵聲,微揚嘴角,“這才叫準!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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